漆黑的夜,司乐天双手捏着车把手,嘴里叼着手电筒,车子踩得飞快。
白天没下雨,阴天。
但是,架不住下了这么多天的连阴雨,路上坑坑洼洼的,都是泥巴,很是滑溜。
司乐天车子踩太快,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但她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浑身是泥,爬起来继续骑。
二里路,平时骑车五分钟,硬是让司乐天三分钟跑到县医院。
她直奔住院部,没成想,在门口的锅炉房接热水处,被人叫住了。
“乐天,你这是咋了?”司辰手上拎着四个暖瓶,刚出来。
同一个病房的四人,三个产妇一个孕妇,都行动不便,司辰就代劳一下打水。
看着浑身是泥的妹妹,司辰眼皮子突突直跳,出事儿了?
“哥!快跟我回去!”司乐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凑近,拽着司辰的胳膊,往外拉。
……
万虹尽量离羊二孬远点,下意识往自家院门退去: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羊二孬,我就是死,也不会多看一眼你这恶心鬼!”
她家这院门,不是普通的木门或者篱笆门。
而是,当年修院子时,特地选的红漆铁皮大门,高度两米多。
大门的周围,还特地砖砌了一个高门大户的门楼,飞檐斗拱,十分富贵。
院子是被砖墙围起来的,高度至少一米八。
万虹想的是,只要自己安全退到门内,就不用怕了。
“万虹,你一个寡妇,还是个二嫁守寡的,搁老子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
羊二孬还想叽歪点什么,万虹一个闪身,退入了门内,飞速关门。
“万虹!”羊二孬急得低吼,一个箭步上前,也想挤进去。
万虹拼了命与他抗争,俩人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羊二孬虽然是个男人,但是,身高也就一米七,又瘦,力量上并没有更占优势。
“万虹,你别不识好歹!”
羊二孬一只脚挤进来,胳膊也伸进来,一把揪住万虹的麻花辫:
“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臭婊子,装?老子让你装!”
边说,他边用力撕扯万虹的长辫子。
疼得万虹眼泪都出来了,但是,硬是忍着,不敢喊叫。
这一下子,羊二孬得了主动权,狠狠一撞击,门开了。
“臭婊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羊二孬拽着万虹的长辫子,将人往屋子里拖拽。
大门口到中间主屋,有很长一段距离,万虹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羊二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拖拽到屋门口,万虹又双手死死扳着门框,不肯妥协。
司辰是一路狂奔回来的,三分钟不到,司乐天骑车子都追不上。
看到这一幕,他气得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羊二孬,你个老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司辰没吭气,捏紧拳头,三两步进来。
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只冰凉的大掌,一把捏住羊二孬命运的后勃颈。
拎小鸡仔一样,一把,就将他撕扯过来。
羊二孬疼得倒抽气,下意识松开了万虹的辫子。
一句脏话还没骂出来——
他感觉又来了一只冰凉的大手,捏住他的下颌骨,狠狠向下一拽!
瞬间,羊二孬就不能说话了。
正是司辰,为了阻止羊二孬乱喊乱叫,手上巧劲儿一用,让这老畜生下颌骨脱臼了。
羊二孬傻逼兮兮张大着嘴,一句话也没办法说。
司辰抬手将窗台上搁着的臭抹布,团成一团,塞入羊二孬口中,堵死。
他拎着羊二孬,飞速走到院子北边的角落,茅厕门口。
按住羊二孬,司辰就是一通暴揍!
专挑肉厚不会有伤的部位,疯狂落拳头。
这种打法,不会让羊二孬伤筋动骨,顶多留点淤青。
但是,巨疼!
羊二孬疼得在地上乱扭,跟一条肮脏的蛆虫一样。
就连喊叫,他都没了机会。
万虹隐约知道是司辰,黑漆漆一片,她又受了惊吓,慌忙爬进了屋里,插了门闩。
瘫坐在地上,万虹无声痛哭。
这一瞬间,她为自己的命途多舛,悲鸣。
少女时,她被一个下乡的知青相中,本以为改变命运的时候来了。
没想到,那人只是看中她贫下中农的身份,可以帮他改造成分问题。
后来,知青返城,就连她跟那人生的儿子,都被人家狠心带走了。
再后来,二嫁司青松,生了闺女,她以为,好运终于眷顾她了。
没成想,丈夫又去了。
从去年到现在,这个羊二孬,阴魂不散纠缠她。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万虹早跳河了!
今晚,如此惊心动魄的惊吓,是万虹想都不敢想的恶劣遭遇。
万万想不到的是,救她的人,竟是继子,司辰。
万虹这一刻,感激司辰。
却也忍不住想——
如果,她的儿子在身边,是不是,她就不必如此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司乐天急匆匆回来时,就看到哥哥正在墙角暴揍羊二孬。
她慌忙跑过去,一把拽住司辰胳膊,将人扒拉开。
杀红了眼的司辰,还想扑上去揍人。
一回头,就见自家妹妹对着自己疯狂摆手。
正是这个喘气的机会,羊二孬连滚带爬往出跑。
他还抠出了嘴里的臭抹布,想喊救命,奈何,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司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没说话,示意她别担心。
挥拳头耗费太多体力,司辰此刻,只顾得上呼哧呼哧喘气。
羊二孬边往出爬,边回头看。
微弱的一点光线里,站在墙根阴影里的司辰,只露出半边身子。
然而!
他的侧脸,竟是让羊二孬倏然瞪大了眼睛——
司青松!
啊!啊啊啊——
这是司青松啊!
当即,羊二孬就吓尿了!
司青松的鬼魂来找他了,是司青松打了他啊!
司辰的侧脸轮廓,跟父亲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尤其,此刻光线昏暗,羊二孬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以及对方那侧脸大致的轮廓。
这下子,羊二孬啥也顾不上了,屁滚尿流往出跑,生怕慢一步,就被厉鬼索命。
他甚至都开始对号入座了,觉得刚才捏自己后勃颈跟下颌骨的手,为什么会那样冰凉。
鬼啊!
这分明就是鬼啊!
司辰喘匀了气,压低声音道:“快去看看虹姨。”
“嗯嗯。”司乐天点点头,也压低声音:
“哥,你快走,抄小路快。”
司辰没再说话,飞速跑去了后院,司乐天在身后蹑手蹑脚关了后院侧门。
兄妹俩在路上时,早就商量好了。
揍羊二孬,务必神不知鬼不觉。
得让那老畜生知道害怕,再也不敢来惹事儿。
这年头,明目张胆揍人是要被判流氓罪的。
虽然羊二孬这种行为,更符合流氓罪。
但是,不能闹出来,万虹的名声更重要。
兄妹俩都怕万虹受不了事情被曝光的后果,寻短见。
简单商量后,司辰决定用强横的阴暗手段。
对付羊二孬这样的癞皮狗,只有一次性的强横手段,才能彻底镇压回去。
只不过,羊二孬把司辰看成了司青松的鬼魂,这事儿是在意料之外的。
更在意料之外的是——
出门后的羊二孬,趔趔趄趄胡乱跑着,心里疯狂喊着:
鬼啊!
司青松回来索我命啊!
救命啊!救我、救我啊!
门外就是一条河,地上又湿又滑,羊二孬跌跌撞撞胡乱跑着。
没成想,一失足,滑到了河里。
“啊!啊啊啊啊——”
羊二孬没办法说话,但是,他可以疯狂乱嚎。
此刻,晚十点。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家家户户都早睡。
何况夏天,早上四点多就天亮了,还要早起下地干活呢。
羊二孬这么一嚎,已经跑远的司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附近住着的人家,听到羊二孬的嚎叫,陆续亮起了灯。
司建华距离最近,最先照着手电筒出来的:
“谁啊?谁在那里喊?”
对面村集体大院住着的会计,也端着手电筒出来了。
隔壁小学的住校老师,三个人,也陆续出来了。
手电筒七七八八往河里一照,好家伙!
“有人落水了,快快快,救人,救人要紧!”
这一夜,司家村注定不安宁。
……
司辰脚程飞快,迅速回到了住院部门外,拎起暖瓶,挨个接开水。
这疾风骤雨的12分钟,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住院部的大锅炉,经常要等水烧开。
再加上此刻深夜,也没人接水。
因此,司辰提着四个暖瓶,回到病房时,并没有引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孕产妇们,任何的怀疑。
大家热情地致谢,夸赞颜立夏有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
颜立夏害羞,低下了头。
蓦然,视线一扫,发现司辰的雨鞋上,糊满了黄泥巴。
她有些诧异,县医院的院子里,虽然也是黄土地面。
但是,都是瓷实的,不至于沾到这么多黄泥。
察觉到媳妇儿审视的视线,司辰弯下腰,状似亲昵地凑上来,悄悄话姿态:
“回头我给你解释。”
“嗯。”颜立夏信任他。
这些天,司辰的所作所为,值得她信任。
……
第二天,司辰准备去给娃娃们买一头奶羊。
巧了,瞌睡有人递枕头呢!
司辰的六姑,司雪琴,极其拉风地出现在了县医院外。
并以摧枯拉朽之势,为司辰送来了惊掉眼珠子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