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晨光里,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唯独醇厚带点沙哑的嗓音透过雾气传来,“心心,敢不敢要我?”
她一愣,雾气是她的绝佳屏障,掩盖了她狡黠闪烁的眸,“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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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男人站在车旁好一会儿了。
他容貌出众,气质顶级,又穿着价值不菲的衬衫西装,不苟言笑往名车边上一站,吸引无数晚间散步的行人。
好帅的男人。
好有故事的男人。
他一定在等他的心上人吧。
路过的行人纷纷在心里猜测这个男人为何一直站在路旁这座高档小区门口,就连小区岗亭里执勤的门卫都在小声嘀咕。
“喂,这男人已经杵在这里两个小时了,我都去过几次厕所,他难道没有尿?”
“废话,你两个小时里喝了多少水说了多少话?你见过他喝水了?”
“好吧,你或许说的有理,可是我们真的不要报警?现在的坏人一个个打扮得人模人样,都教你发现不了!”
“你见过穿名牌带名表开名车的坏人?再说你知道对方是谁吗?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们港城地产界的龙头老大?”
“啥噶?博恩集团的总裁?”
“没错,就是他!”
“乖乖,这年头连总裁都搞不定女人,那我们这些小喽啰还怎么泡马子?!”
“你错了,他搞不定的女人在我们眼里就是女神,女神是什么人?女神就是一辈子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嘿嘿,有关系的,起码女神进出大门时我们可以和她打招呼的。”
“……”
宋甜心站在阳台上俯瞰下方,她住在五楼,马路上灯光亮如白昼,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傅胤丞脸上的表情,凝重、执着又情深不悔。
他的洞察力惊人,很快就仰首看向她所在的窗户,她快一步往后退,笑了笑,返回书房继续工作,他愿意等那就等吧。
“丫头,我不相信你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骗你,我喝酒和人滚了床单,这点我很抱歉,我没有守住和你之间的诺言,目前我觉得对方还可以,在试着交往,胤丞哥,你别等我了。”
“我不信,你不是醉酒误事的女人,何况你的酒量很好。”
“信不信由你,我还赶着去看店面,我们有空再聊吧。”
“丫头,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不介意什么?”
“你别明知故问,我等你等了那么多年,追你追了那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再难熬都熬过来了,这种时候你让我放弃,不可能,我也做不到,只要你一天没有结婚,我就还有一天希望,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胤丞哥,你别这样,如果你觉得我辜负了你,这样吧,我男朋友最近不会来港城,这段时间我陪你,就当还了这几年你等我的时光如何?”
“丫头……你真残忍……你是不是料定我不敢动你,不敢动你的店面?”
“胤丞哥,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别说这些丧气话,严谨说来,我当年只是接受了你的表白,从未正面回答要做你的女朋友,我们之间只是一场儿戏,大哥哥陪小妹妹玩的一场过家家。”
“嗬,只是儿戏?”
那天她和他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她就开始慢慢远离他,无论是和亲朋好友见面还是正式场合中遇到他,她都秉持彬彬有礼、微笑待客状态,唯独他的眼神肃杀,好似随时随刻都想吞了她一样。
甜心屋开业那天,一众好友都送来鲜花为她站店壮声势,他也来了,众人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只是或多或少猜测他们之间有暧昧,奇迹和津南一唱一和拿他们俩说笑,她微笑聆听,他不动声色听之任之。
最后摄影师为他们一众好友拍照,她和他被众人拱在最中间,他应景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一刻,她听见了他的呼吸紊乱。
她原以为他会打击报复她,不是打击报复她的店面,而是用女人来打击报复。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从好运和小白口中得知,他一天比一天努力工作,俨然成为工作狂人,每次开会都会把所有人训得体无完肤,不过该奖励时绝不手软,员工们心服口服。
本来他们的这种陌生状态维持得挺好,任何场合见到对方都和没事人一样,他照旧是众人的大哥哥,他照旧照拂每一个人,他在众人面前依然会对着她笑,只不过私下里碰面,他很吝啬,没有任何笑容。
直到有一天晚上,这种僵持的状态被他亲手打破。
“嘿,哥,待会你负责把甜心姐送回去啊。”
奇迹生日那天,他们一群人喝高了,她原本要和向左一起回向家别墅,奈何小左醉得熏熏然,她被众人一致要求丢给傅胤丞照顾。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不是故意的,他亲弟弟生日,他却找了让大家无法反驳的借口,最后滴酒未沾。
奇迹说完后,他当着大家的面牵起她的手承诺,“你们几个悠着点,我送回甜心再回来送你们,一个个别乱跑,在这里等我。”
她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从包厢里出来后,她没挣扎,他没松开,俩人一直手牵手走向地下停车库。
他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才松开了她的手,也没交代任何话,就为她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发动车子沉默驶离停车场。
酒店距离她租的高级公寓有点远,车速不快不慢,他打开了车载音乐,一路上只有音乐流淌在封闭的车厢里,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把玩包包上的搭扣。
她斜视他,“胤丞哥,你还在生我气呢?”
他的侧面线条向来好看,即使微怒时也别有一番味道,他目视前方,嘴角微勾,带点嘲讽的弧度,“你不是说过我不会那样对你的,那么我又怎么会生气?”
她呵呵一笑,死鸭子嘴硬的男人啊。
他见她笑了,好似很惊讶,偏首,瞥她一眼,“笑什么?”
“没笑什么。”她摇头回答,“你既然没有生气,为何最近待我两幅面孔,人前没事人,人后就差要揍我一顿解恨。”
“心心。”他唤她一声,后来又不说话了。
她摸不清他的意图,追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注意到车速慢慢降下来,他把车停靠到某座大型超市广场上的停车带上,他打开天窗然后熄火,有秋风灌进来,凉飕飕的。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随后兜头罩来他的外套,好闻的香水味混合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她正要伸手拿下头顶上的衣服,她的手就被他捉住,衣服被他拿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自从一年前她离开这里,她忽然有点怀念被他疼爱的这种甜蜜宠溺感觉。
他的黑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撩起她的感官,他的话语让她一阵失神。
“这一年来,我不停在回想、深思,到底我们之间哪里出现了问题,使你宁愿撒谎有了男人也不要我,这几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你想听一听吗?”
她微微心惊,这男人聪明过人,就算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很正常,她来了兴趣,弯起嘴角,“说说看。”
或许是她的态度暗示了什么,他竟然摒弃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彬彬有礼,两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俯身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心中发笑,面上倒是绷住了,不忍心推开他,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憋得辛苦,她总要给他一些甜头。
他稍稍退后一些,双手离开她的肩膀改为握住她的手,“你是处女座,你曾经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你和奇迹小左他们在一起时,多少会保持一些距离,你有洁癖,不是说他们不干净,而是你自小的习惯造成你不轻易对男人靠近,你小时候就爱黏着我,五年前,我抱你、吻你,你是欢喜的,我不相信你习惯了我的存在后,还会有心思接受别的男人,毕竟我除了不能和追求你的王子比,我比其他男人还是不错的。”
“你来港城工作的这一年,你身边没出现任何亲密的男性,你的手下和员工不算,你若是与某人深入爱河,绝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尽管有时候你对我爱理不理,可是你必须承认,你从来没有拒绝我在人前的当面示好,你对我若即若离。”
“让你找借口拒绝我靠近的原因无非有两点,第一,你还嫉妒我曾经离开你五年,你嫉妒我有过初恋,你想让我尝一尝失去你的痛苦;第二,你可能知道了我们父母当年的事,你的爹地喜欢我的妈咪,你心疼你的爹地,没想到我栽在你的手里,你想要为你爹地报仇,不,也不能说是报仇,你就是想要吊着我,毕竟你要是真的不再喜欢我,对我没感觉了,你不会在人前配合我,刚才也不会允许我碰你,亲你。”
“所以,丫头,你告诉我,我分析得对不对?”
他的眸底一片深情与执着,即使述说了两种可能性最大的分析,他也没有生气,似乎他愿意被她吊着,因为爱她而情愿被她吊。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假若你猜的都是对的,你打算如何对付我?”
他自嘲一笑,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掌心,黑眸如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光,他缓缓开口,“丫头,我不会对付你,我对你的初衷不会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我无法改变,父母那代的事情你不应该怪我,不过我愿意接受你给予的惩罚,我愿意被你吊着,我会耐心等待你真正答应我的那天,我爱你。”
我爱你。
宋甜心自回忆里醒来,盥洗室里水汽蒙蒙,镜子上面留下她刚才失神写下的三个汉字,正是那天晚上他对自己的表白。
她无声弯起嘴角,裹紧浴巾离开盥洗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继续等在楼下,冬天的夜晚真的很冷呀。
宋甜心换上厚厚的浴袍吹干头发才走向阳台,楼下对面的马路上,那辆黑色奢华的座驾还在,外面飘起了小雨,男人没有傻傻等在车旁,已经坐进了车里,车窗没有被他全部关上,留了一些缝隙,仔细看,有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里面飘出来。
他在抽烟。
从来不抽烟的他竟然为她打破规矩。
她好像把他折腾得太惨。
宋甜心深深一叹,收回目光,回到室内拉起窗帘,她靠坐到床头,拿起手机拨打越洋电话。
“喂,甜心,这么晚打来有事?”
“小叔,我后悔了,我现在改过来还来不来得及?”
“丫头,君子从不悔棋,既然当初你下定决心这样做,现在再告诉我你取消先前的决定,那么这两年多来我们投下去的精力都会白费,当然决定权在你手里,小叔只是建议,我尊重你的决定。”
“呵呵,小叔你这样说等于没说,好吧,我再想想,反正还有一年,我等得及。”
“嗯,辛苦了。”
宋甜心挂断电话,环抱双膝,就这么发呆了一会儿,之后她深深一叹,熄灯就寝。
楼上的灯光熄灭,楼下车里等候的男人,燃起的希望也熄灭了。
傅胤丞灭掉手里的烟蒂,黑眸一片晦涩,整个人似沉溺在水里,无法呼吸,期盼有人可以拉他一把,奈何一直等不来他想要等的那个人。
明明丫头已经不拒绝他的亲密行为,可还是不允许他去找她,不,她欢迎他去她的店里做客,只是她的业余时间,他无法渗入。
女人心、海底针。
他不懂,她到底怎么了。
一包烟里有二十支烟,他连续抽了五支,如果剩余的十五支可以等来她,那么他愿意试一次。
翌日,天明。
宋甜心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向阳台,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开走,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浓浓的失落。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折磨他又折磨自己,真是贱。”
她自我讽刺,讽刺完又深深一叹,她烦闷地拨了拨长发,最近她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个现象很不好,非常不好。
宋甜心开车经过门口,门卫立刻迎出来主动接过她伸出窗外的停车卡,“早上好,宋小姐。”
磁卡过了刷卡器,刷卡器立即响起提醒声,“尊敬的客人您好,您的卡有效期还有……”
她对门外微微颔首,然后接过递回来的卡,随意丢到储物盒里,挡住车子的栏杆升起,她正要踩油门离开,却在下一秒忽然踩在刹车,转首看向门卫。
“昨晚,停在门口的那辆车什么时候离开的?”
门外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回答了她,“大概凌晨三点多走的,那会风刮得特别大,我特别留意过。”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发动车子离开小区。
傅胤丞晚上七点左右等在她的楼下,今早凌晨三点多离开,他等了将近八个小时,八个小时啊。
宋甜心上午去了甜心屋,照例制造每天只贩售三十个的西式小点心,中午和员工一起用餐,下午去了漫步云端酒吧,在那里一直待到晚上十点。
十一点,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没看见傅胤丞的身影,她不为所动,洗了澡后习惯性走向阳台,楼下马路上只有过往的车辆,没有那辆熟悉的车子。
他等了她一个月,终于耗尽耐心了么?
第二天是周末,宋甜心约了裘好运一起逛街,旁敲侧击问起了傅胤丞,“好运,你最近很少约我,是不是工作很忙?”
裘好运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提到工作,那嘴就没停下来过,“唉,别提了,忙死了,每天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预算,做不完的工作,还要陪老大时不时出差,要不是周末是法定假日,我说不定就交代在集团了。”
宋甜心关心开导了裘好运几句,“如果太累,就休假歇一歇,工作再忙也是做不完的,你别累坏了自己,毕竟你当初坚持选择这个专业,又不是你爹地逼你的。”
“是啊,我自己选的路,再困难也要咬牙撑下来,不然会被人瞧不起的。”
裘好运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提醒了宋甜心,自己选的路,再困难也要咬牙撑下来,不然真的会被人瞧不起。
“呵呵,照这么说,胤丞哥比我们更累。”
“嘿嘿,你说的对。”裘好运发现有人比她更累,没来由得就爽,没多久她尖叫一声,“呀,忘了告诉你,老大这俩天感冒了,他没来公司两天了,以前这些小感冒,他都置之不理的,自从前年他从英国回来生病卧床一个月后,我发现他身体越来越差了,奇迹这家伙也是的,做弟弟的也不知道帮哥哥调理下……”
宋甜心愣在原地,她听不进裘好运的絮絮叨叨,只记得她说了傅胤丞前年卧床一个月,这俩天他又感冒了。
前年,也就是她刚成年那一年,他从英国回来,不正是她放了鸽子的那一次?他都没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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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心和小傅总的两小无猜还有两章就会写完,接下来的是沈队长。
公告一声:眼睛很疼,不能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字数我尽力了,另外下周我要回老家,字数每天尽量保持5K左右,更新时间不定,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