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陈悠然终于低声说道：“......人都是会变的，除了生养自己的父母。”
“音儿，娘现在最怕的就是......等一天，你可能为了活下去，变成另外一幅样子，不能用真实的一面，面对自己的亲人，那是最可悲的。”
顾北音忽然觉得喉咙发涨，心中酸楚，她心疼陈悠然。
这一刻她明白了陈悠然为何说人都是会变的，陈彬和陈宇庆两个哥哥再好，可是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家，陈悠然回来，再亲也是亲不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年，陈悠然在顾家受了数不清的折辱磨难，她的娘家人却是一无所知。
葛氏怪陈悠然不把陈家放在眼里，所以这么多年不回来，难道真的只有葛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或许王氏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可能陈彬，陈宇庆也是一样......
只是到底是亲妹妹。
陈悠然不回来，他们也从不去京城看望陈悠然。
这是一种无声的疏离，可有可无的亲情，最是让人寒心的关系。
陈悠然身子好起来了，便牵挂着娘家人，想见一面所以回来，她早已知道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什么样子，大家的关系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亲近的。
回来了，见一见，就少一点念想吧。
顾北音很久都说不出来话，她强打精神伺候陈悠然洗漱更衣，然后自己也收拾了一番，便躺在了陈悠然的身边。
黑暗中，顾北音侧身伸出胳膊搂住陈悠然，“娘，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唔，应该不会了。”陈悠然想也不想的回答。
第二天醒来后，陈悠然表达了想让陈彬把爹娘牌位请出来的意愿，可是今天的日子不宜祭祀，陈彬很是为难的婉拒了。
陈悠然说：“哎，那算了，下次来再拜吧。”
王氏搀扶着陈悠然的胳膊道：“下次让音儿再陪你来，音儿这么懂事，有她在你哥哥们都放心，不像你外甥，整天就知道招猫惹狗的！”
陈彬神色一变，厉声道，“提他做什么！”
王氏脸色也不好看，“和四妹说说也不成吗？！你没有本事解决不了，连让我说两句都觉得没面子了是不是？！”
陈悠然不得已，只能出声问道：“海含怎么了？”
“他呀！一个月之前在街上和人家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和县太爷家的公子打起来了，还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现在被县太爷关进大牢里面了，放出话来说给多少钱也没用，必须要让他在里面吃够苦头才能出来，你哥哥托了多少关系，那县太爷就是不放人，你说说我就海含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呀！”
说着王氏就抹起眼泪来了，顾北音站在陈悠然身后，本来一听到王氏这么说话就知道麻烦来了，想赶紧找借口让陈悠然脱身，可是陈悠然碰了一下她的胳膊，顾北音只好掏出手帕递给王氏，“舅母，别哭了，哭也没用，再想想法子吧......”
王氏抽噎的擦了两下又说道：“原先想着你外甥考了个人给咱们陈家祖宗长脸了，可是现在倒好，祖宗的脸全被他丢光了，呜呜呜......”
陈彬站在一旁及其无奈的叹了口气，出神的望着地面不说话。
陈悠然皱着眉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县太爷难道是要把海含的腿也打断不成？这真要是成了瘸子可不好了，县太爷的儿子腿好了没有？”
王氏哼了一声：“那才不是个东西，管他好没好呢，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爹，了不起似得......”
说着说着王氏突然住了嘴，她抬眼看着陈悠然说：“四妹，你以前多疼海含啊，那时候你整天抱着他不撒手，海含也最喜欢你这个姑姑了，现在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不然我跟你哥哥真的不想麻烦你，你看......能不能帮你大哥想想办法？”
怪不得昨天她对陈悠然那么热乎，顾北音还以为王氏只是天生长了一张贵妇人做派的面孔呢。
不过顾北音多少能够理解王氏的所作所为，可陈悠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是有她这个女儿在，陈悠然在顾府都要自身难保了。
陈悠然握紧手中的帕子，“唉，怎么会这样，海含好端端的跟别人打什么架啊，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的错？”
葛氏站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这事呀......两个都怨！青楼的戏子能是什么好东西？海含那时候成天念叨着非要让那个戏子进门当妾，你大哥大嫂怎么可能同意呢，谁知他竟然背着媳妇把那戏子养在外面了，还生了个丫头，结果被他媳妇给发现了，他媳妇就按着那戏子，非要让她回青楼去，结果正好被那戏子的姘头给撞见了......”
“什么？”陈悠然听得非常迷糊，毕竟这事听起来太戏剧性了。
葛氏很满意陈悠然不敢置信一般的表情，便接着说道:“那戏子的姘头啊，就是县太爷的儿子！人家根本不知道那戏子给海含当了妾生了孩子，于是就让人把海含叫了出去，两人打了一架，然后人家腿就被打断了，四妹，你说这该怪谁呢！”
陈悠然和顾北音此时的内心都是：“......”
王氏白了葛氏一样，“那男的残废了更好！都成了我们海含的人了，以前的事那都是过去了，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就要跟海含打架？打人不成反倒自己断了腿，活该！”
看着王氏记恨怨怼的脸，顾北音心想那位表哥能在外面样一个戏子，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了，王氏看着精明端庄会处事，可是如此溺爱儿子，表哥再有出息都会被宠坏的。
“我......我回去和无量说说吧，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多准备些银子，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试试看县太爷能不能放了他吧......”
陈悠然从顾北音的手中接过荷包，交到了王氏的手中，荷包里面是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
万万没想到，这个包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银子，这让他喜出望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赶紧摸了摸口袋，生怕这点银子被别人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