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
一声突兀的枪响将伊藤茂从睡梦中惊醒。
伊藤茂翻身坐起,以最快速度披上军装、挎上军刀钻出帐篷,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日军营地发起攻击,纷飞的子弹尖啸着在夜空中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
“这些该死的支那猪,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伊藤茂弯着腰,在警卫的护士下往低洼处走,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
这样的夜间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事实上,从日军扫荡言家镇开始,夜间宿营就从未安宁过。
白天时,除了几个躲路边打冷枪的中国兵,根本就见不着大队中国兵,可到了晚上,大群大群的中国兵就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开始向日军的宿营地发起猛烈进攻,更恼人的是,中国兵的进攻随心所欲,从来没个准点。
有时候,中国兵会在零点过发起进攻。
有时候,中国兵会在拂晓之前发起进攻。
有时候,中国兵的进攻甚至会从入夜之后一直持续到天亮。
日军如果集结军队发起反击,中国兵立刻就会作鸟兽散,可是只要日军一回到营地,中国兵立刻又会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继续向日军营地发起无休无止的进攻,中国军队就像大山里面的蚊子,拍吧拍不着,赶吧赶不走,被它叮上一口吧,还他妈挺疼
片刻后,伊藤茂便躲进了相对安全的低洼处,野口隆幸很快也到了。
一见面野口隆幸就说:“伊藤桑,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白天要行军、要打仗,夜间还不能好好休息,你就想喝口热水,支那军还得来捣乱,就是铁打的人那也扛不住啊,你看皇军将士们都已经十分疲惫,坚持不了太久了。
“是啊,是得想一个办法逮住支那军的主力。”
望着夜空下给横交错、美奂美仑的弹道曳光,伊藤茂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嘴巴说说谁都会,可真要想逮住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又谈何容易?说到底这不是在日本,而是在人家中国人的地界啊。
这半个多月,日军连续发动多次扫荡,从言家镇到李家镇,从李家镇到龙皇荡,昨天又扫荡到了二龙山,这一路上净用脚量地了,却连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毛都没逮住半根,更不要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了。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我还是那句话,要想逮住麻雀,还是得靠网”
从一开始,野口隆幸就针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麻雀战提出了网络战术,所谓的网络战术其实就是囚笼政策,先利用炮楼、据点、壕沟外加公路把整个龙口县分割成十几小块,每个小块驻扎一个小队,同时在县城部署一支机动部队
皖南抗日救国军要么等着被困死、饿死,要么就只能够冒险出击。
只要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出洞,驻扎县城的机动部队就能快速出击,将皖南抗日救国军歼灭在日军的网络中。
只不过,这个网络战术得有大量的兵力作支撑,别的不说,光是驻扎各个网格的部队差不多就得两个大队,还得有一支机动性极高的部队,怎么也得一个摩步大队,仅凭伊藤茂的独立混成第l大队,显然是不可能胜任这个任务的
当下伊藤茂没好气地说道:“野口桑,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兵力不足你完全可以向旅团部求援啊。”
伊藤茂苦笑:“野口桑,旅团长给了龙口县一个独立混成大队,已经是破例了,你看看邻近各县,再看看整个华中,乃至整个华北,又有哪个县的驻军有一个大队的兵力?野口桑你想过没,如果每个县驻扎一个大队,占领整个中国得多少军队?”
截止现在,日军已经占领了近两千个县,如果每个县驻扎一个大队,那就差不多得有两千个大队,也就是说,日军至少得编成三百个独立混成旅团,才能够胜任对广大占领区的治安肃正战,而这,显然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野口隆幸却显然不这样认为。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龙口县有皖南抗日救国军,而别的县没有,恕我直言,徐十九是个危险的对手,如果不能趁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未强大起来前将其歼灭,如果等到皖南抗日救国军形成了气候,再想将其消灭,那可就不是一个旅团能对付得了啦。”
“野口桑,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悚听了吧?”伊藤茂皱了皱眉头,心里面对野口隆幸的话颇不以为然,“是,我承认,徐十九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否则我也不会到现在还逮不住他的部队,可你要说一个旅团也奈何不了他,那就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伊藤桑,我无意与你争吵。”野口隆幸站起来向伊藤茂深深鞠躬,说道,“请您务必将龙口县的现实困难以及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现实威胁如实上报藤堂阁下,请求藤堂阁下调更多的军队来龙口,否则,龙口局面将彻底糜烂。”
“野口桑,我会如实向藤堂阁下报告的。”
野口隆幸忧心冲冲,伊藤茂却显然很淡然。
(分割线)
“六子,再来一挂,再给小日本放上一挂。”
看到对面小日本阵地上的枪声又稀疏下去,范小哈回过头来大吼。
范小哈的警卫员小六便拎着只洋油桶上前,又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挂百子炮,点燃了扔洋油桶里面,百子炮便在洋油桶里面劈啪炸响,那激烈的声响在夜空下传出老远,而且听上去极像是歪把子机枪在猛烈开火。
顿时间,对面阵地上的枪声也变激烈起来。
很显然,小日本真把这声响当成了机枪声。
范小哈嘿嘿一笑,翻身又躺到了草坡背面,从挎包里掏出一撮烟丝压烟锅里,然后划着火柴点燃了,滋叭滋叭地抽起来,川军号称“双枪兵”,这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几乎人手一杆烟枪加步枪,范小哈自然也不例外。
范小哈正美着呢,前面坐地上的官兵忽然纷纷站起来。
范小哈定睛看时,只见李双枪已经背着手大步走过来。
“团座,你啷个来了?”范小哈赶紧收了烟枪站起身。
李双枪嗯了一声,问:“龟儿子的小日本,反击没得?”
范小哈连连摇头,道:“没得,没得没得,小日本缩壳壳里头,啷个敢出来?”
李双枪点点头,又道:“小哈,你听好喽,从现在起,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你都得弄出点动静来,不能让小日本消停喽,听清没得?”
“听清楚喽,听清楚喽。”范小哈点点头,又问,“不过团座,这样子搞法,到啥子时候是个头嘛?我们整宿整宿窝这里喂蚊子,放百子炮,弟兄们的意见可着实不小,刚才毛驴那混球还跟我急眼,气得老子想捏碎他卵。”
“你着啥子急?”李双枪瞪了范小哈一眼,又回头对着围过来的3营官兵,大声道,“弟兄们都听仔细了,司令可是说了,小日本被咱牵着鼻子在山窝里转了半个月了,差不多也该疲了、瘦了,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该打反击了。
围过来的几十个3营官兵顿时间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