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走进了方家的别墅,偌大的房子显得有些空旷,走在里面甚至响起了脚步的回声。
突然,何依停住了脚步,看向廊柱的一端。
可可藏在廊柱后面,正探出脑袋怯怯地看着何依。他还记得她,他妈妈曾最恨的女人,也就是婉婉的亲妈妈,爸爸曾经的前妻。
何依对可可招了招手,说:“过来!”
可可不想过去的,但他还是畏首畏尾地从廊柱后面出来了,怯生生地挪到了何依的跟前。“姑奶奶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何依微微地笑着告之:“她恐怕不能再回来了!”
可可几乎要哭了:“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现在姑奶奶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可可了!”
何依没有安慰他,只是环首四顾,道:“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喜欢这里么!”
可可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人陪可可!”
“他们都忙各自的去了!”何依淡淡地告诉他:“你该懂得,想离开你的人留不住!”
可可吸了吸鼻子,却仍然没敢哭。“你要把可可赶走吗?”
“那倒不会!”何依摇摇头,说:“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住下去!我对你们父子俩都很宽容,可惜好心并没有好报!你那天杀的爸爸拐走了我的女儿!还把你扔给了我!”
可可怯生生地看着何依,像只随时会被扫地出门的可怜小狗。
何依转过头,不想再看他,只是问身边的随从。“程景林来了吗?”
“程律师已经来了,在东侧的客厅里等候着!”
*
程景林见到何依时,忙起身打招呼,并且绅士地主动伸出手。
何依落落大方地跟他握手,问候道;“近来可好?”
“托福,一直不错。”程景林拿出了一叠文件,交给何依过目。“手续已经办妥了!苏安琪名下所有的遗产都过户到了可可的名下!”
何依像征性地瞄了一眼,笑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更何况可可是楚天翼的骨肉,你又是他的好友,自然会尽心尽力!”
程景林叹息道:“何依,你一直这么善良!”
“善良倒是说不上,只是觉得孩子孤苦无依的可怜!娘死了,他那天杀的爹又不管他……”何依又吩咐佣人沏茶,摆上果品糕点。
程景林在何依的对面坐下来,似乎明白何依的意思。“我……确实不知道楚天翼的去向。”
出于对孩子的名声和成长的考虑,婉婉被楚天翼拐走的事情并没有报警。但何依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程景林。
“我知道,他不可能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你的!”何依表示明白。“不过,我相信你们之间应该还有联系吧!假如他再跟你联系,希望你能劝他几句。我已经善待他的儿子了,希望他能早点迷途知返,把婉婉还给我!”
程景林不由苦笑,道:“我们都曾是校友,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俩的性格和脾气我都了解,他那性子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谁能劝得动他呢!”
何依不由默然。她善待可可并没有打算以此作为跟楚天翼交换婉婉的条件,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楚天翼带着婉婉消失得无影无踪,寻找了这么久,仍然杳无音信。
程景林摇摇头,跟何依谈起了关于楚天翼的种种:
“大学的时候,我特别佩服天翼,觉得他是那种特别拎得清的人!却没想到他一错再错……原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当初他跟你闹到玉石俱焚,我就特别不看好,也曾劝过他别做得太过份,以免日后悔不该当初!”
“我的警告到底还是应验了,这些年他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只有他自己清楚罢!”
“他曾经用无比羡慕的口吻对我说,他看到我跟你见面时可以握手寒喧,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聊天,在他看来这真是一种天大的幸福!他如今连我都不如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他跟你只能做陌路人!”
……
程景林说了很多关于楚天翼的事情,何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有些乏倦。
意识在何依在打瞌睡,程景林连忙停住口,歉然地道:“这些无聊的话浪费你的时间了!”
他知道何依对楚天翼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却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听到打瞌睡。
何依清醒过来,略有些窘然,解释道:“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睡不够,并非不愿意听你说话。”
“身体有些欠安吧!”程景林忙起身,道:“要注意休息!”
何依顺势也站起身,嘱咐道:“可可就拜托你照顾了!他成年之前名下的全部资产都由你代为掌管打理,另外他生活支出的费用也需要你按月帮他发放!”
“这些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程景林点头道:“无论是冲着你的面子还是天翼的面子,我都会负责照顾好可可!”
安排妥了这件事情,何依就放心了。跟程景林告别之前,她仍然不死心地嘱咐了一句:“如果还能联系到楚天翼,告诉他……我真得很想念婉婉!如果他肯主动将婉婉还给我……我会原谅他,不予追究!”
*
回到家里,何依仍然心绪烦躁,明明瞌睡,躺下却又睡意全无。如此折腾了几次,整个人都郁闷了。
提起了电话,却又扣了回去。易良择在集团公司忙着召开股东大会,她现在打给他显然不太合适。
但心里的躁动和郁闷要如何排解呢?
正闷闷的,手机却振动起来。她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多日不再联系的尤金。
*
当初何依拜托尤金调查郁淑君还有易子乔的事情,此人不负所托,连续立了几项大功,何依也给了他不少赏金。
这许久没有动静了,突然又打来电话,估计是又查到什么新的情报了吧!但何依没想到,尤金查到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要。
来到了一家咖啡厅里,何依看到尤金交过来的一叠资料,匆匆浏览了一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
“何小姐曾让我调查易子乔出国前的事情,我查到了有人故意设圈套陷害他,而且他继母苏玉芝的嫌疑最大。虽说此后何小姐没再让我调查他,但我又发现了一些疑点。私人侦探嘛,总是有些职业病,查到了蛛丝马迹,如果不抽丝剥茧弄个清楚明白,就睡不着觉!”尤金眦了眦他的大金牙,接道:“后来有空闲之时我就继续追查此事,还亲自去了易子乔的生母郭芸生前居住的那家疗养院,调取了一手资料!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基本弄清楚了,都在这里!另外我还找到了当年参与诱拐易子乔的几个小混混以及谋害郭芸的护工,但是想让他们出面作证,还得需要用点儿强硬的手段!”
何依看了看尤金,笑着道:“我总觉得你本领不输秦维贤,流落在外面实在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加入到觅豪侦探社呢?我透露一下,秦维贤可能要辞职了,良择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去处!”
尤金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激动无比。“何小姐,你这是打算让我代替秦先生……做觅豪侦探所的老总!”
何依微微笑道:“这件事情我还能作得了主!”
“多谢何小姐抬爱!”尤金当然求之不得。觅豪侦探所是云城规模最大的侦探所,虽然名义上是秦维贤所有,但实际上却由易良择控股。多年来,觅豪侦探所发展规模越大,又有易良择做幕后支撑,前途不可限量,当然不是尤金的侦探所可以相比。
“你做得很好!”何依拿起了面前的资料,淡淡地道:“立刻找到那几个当年的小混混和谋害郭芸的护工,良择会派人去控制住他们的!”
*
苏玉芝因为怀疑女儿苏玉琪是被易良择和何依夫妻所害,就企图给宝宝投毒,想毒死宝宝来给她的女儿报仇。但阴差阳错,所有的毒果汁都被阳阳给喝了,结果反害死了亲生儿子阳阳的性命。
这个错误,易家人无法原谅。虽然出于家丑不可外扬,并没有将此事公布于众,但易敬业要求将苏玉芝软禁,找个机会处理掉。
但易显宗多年来跟苏玉芝夫妻恩爱,又理解她丧女之后再丧子,接连受到打击不忍再伤害她。为了缓解大哥跟妻子之间的矛盾,他就将妻子接到了疗养院居住。
虽然后来苏玉芝又掺合进了方宇车祸之死一案里,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企图捂死方宇和魏佳梦的儿子,幸好被及时发现阻止住了。
尽管如此,易显宗还是体谅她痛失爱子之后又遭遇滑胎的痛苦,精神受了刺激,有些不太正常了。兼之方家大乱,也无人去追究苏玉芝的责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易显宗万万都想不到,苏玉芝做过的坏事错事远远不止如此。当他看到何依拿出的调查资料,还有那些曾被苏玉芝收买谋害郭芸母子俩的小混混还有那个将郭芸推下顶楼平台的护工时,他内心最后的防线也崩塌了。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原来当年苏玉芝跟他纠缠之时就萌生恶念,为了促使他跟原配郭芸离婚,她竟然收买了几个小痞子,趁着郭芸带着幼子易子乔出门之际,想方设法拐走了易子乔。
郭芸痛失爱子,一度精神失常,就被送进了疗养院。以为调养一段时间,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却没想到她竟然趁人不备跳楼自杀了。
当年疗养院的护工也找到了,她承认当时被赌钱的丈夫所逼,收下了苏玉芝给的支票,趁着郭芸精神恍惚之际,就将她骗到顶楼的平台然后推了下去。
众人都以为郭芸思念幼子成癫,跳楼身亡。却根本没想到她的死竟然是人为。
人证物证俱全,苏玉芝再无抵赖的余地。
易敬业大怒若狂,当即要求弟弟立即清理门户,坚决不能再容许这个毒妇继续为祸人间。
面对苏玉芝的兽行,一向疼爱她维护她的易显宗完全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幼子的走失是意外,甚至还因此迁怒到原配妻子郭芸的身上,在她入院治疗期间赌气不肯去探视她一次,却没想到这一切祸患都是他招来的。
他不该在婚内出轨苏玉芝,给了苏玉芝犯罪的动机。最后换来如此下场,原配妻子糊里糊涂惨死,爱子流落孤儿院多年,这一切都因为他对苏玉芝的错爱酿成的无法挽回的大错。
遭受如此打击,易显宗大病一场。他借口需要调整身体避而出国,躲着不见踪影。
易敬业对弟弟懦弱的鸵鸟做法十分不满,想代替他清理门户,又怕因此成为兄弟之间的一根硬刺。几经思忖之后,就将苏玉芝关进了精神病医院。
他没有取苏玉芝的性命,但也不会再让她舒舒服服的待在疗养院,将这毒妇关进精神病医院是最妥善的处理办法。在他看来,这毒妇的脑子的确不太正常,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一宗宗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暴行。
*
易子乔拎着一大瓶白兰地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要敬何依一杯酒。
“何姐,谢谢你!”易子乔眼眸里噙着泪花,高举酒杯,哽咽道:“你帮我妈妈报了仇!如果不是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何依轻轻摇头,没有接酒杯,却递给易子乔一叠纸巾。“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许哭。”
易子乔喉间微微哽咽,却听话地没有让眸中的热泪滴落。“何姐,我真是不孝!如果不是你,也许这辈子我妈都死得不明不白!”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苏玉芝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做的孽,总有一天要偿还!”何依端起了酒杯,再次安慰道:“不要自责!那时的你太小太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你的妈妈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每逢佳节还有你给她献花祭奠,陪伴她怀念她,而苏玉芝独自一人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她的处境远远不如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