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豪顺利度过了七天的观察期,终于醒转过来。
何依欣喜地冲进了病房,激动地问候。“大哥,你终于醒了!”
易家豪茫然地看着何依,再茫然地打量着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身置何处。
“你受伤了,才脱离危险期。”何依走过来,问道:“想吃点什么,喝水吗?”
易良择不在跟前,她这个弟媳当然要替他担负起照顾大哥的责任。
看着跟前这位殷勤备至的年轻女子,易家豪更加茫然:“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唔,”何依端来一杯热水递到了易家豪的手里,自我介绍道:“我叫何依,是易良择的妻子!”
“易良择……”易家豪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再仔细一想却又只有更深的茫然。“是谁啊?”
“……”何依一怔,这才发现易家豪的手术做得并不是很成功——他居然连他的亲弟弟都记不起是谁了。
温和走进来,径直走到易家豪的面前,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易家豪再抬头看着温和,仍然茫然地摇摇头。
何依忍不住转头问温和:“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手术后遗症。”温和总结道。顿了顿,又提议道:“待会儿让董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一番。”
*
果然,董昶在给易家豪做了全面系统的检查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开颅手术后遗症——失忆!”
这种失忆可能是暂时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
何依暗暗心惊,没想到做个手术竟然把记忆给弄丢了。她有些怀疑,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毕竟易家豪曾经跟DE组织起过冲突,也许他还知晓一些关于DE组织的秘密。他的失忆看起来有些意外,实际上跟某些现实情况存着必然的关联吧!
易家豪的失忆的确可以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比如说他对DE组织的威胁,比如说他可能泄漏的某些重要秘密。
对于这一切重重疑点,何依并没有做太深的追究。现在她只想确定一件事情——除了失忆,易家豪是健康的!
接下来就是术后恢复期。何依每天都陪伴在易家豪的身边,帮助他做康复训练,帮助他尽快重新站起来。
易家豪对于这位温柔贤慧的弟媳充满了感激:“这些事情可以让护工来做,不必麻烦弟妹!”
何依只是笑着道:“护工跟你没有亲属关系,她们怎能像我一样用心呢!大哥不必介意,现在我们必须同心协力赶紧医好你的身体一起回家!良择在家里一定等急了!”
提起家,还有自己那个几乎没有一点儿印象的弟弟,易家豪总是满脸的茫然。“我有时候觉得好像能够记起以前的事情,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可是待要细细回忆满脑子都是浆糊了。以前的事情,我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何依温声安慰道:“就算失忆了,骨肉亲情也不会消失的!也许回到家里去之后,你就慢慢想起来了!”
提起回家,易家豪不禁有些期待。“为什么不见家里的其他人呢?他们住在哪儿!”
见易家豪完全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何依就给他讲述关于易家的一切,包括家庭成员,包括易家豪以前的身份和工作。
当然,她省略了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比如说易家二老如今遭遇的危险境况,比如说易家豪受伤跟DE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只是告诉他,他是一名军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脑部受到重创,被当地的人救起送入医院,恰巧她在这附近,就赶过来陪伴他。
易家豪提出要跟易家的其他家庭成员联络,何依有些为难,道:“还是等你痊愈之后,我直接带你回去吧!”
虽然温和答应了放她和易家豪离开,但她并不确定他是否出自真心。这种时候,她不想跟温和起争执。
“那……好吧!”易家豪点头答允,更加勤奋努力做康复矫治训练。
在何依陪伴易家豪做康复矫治训练的时候,温和就不再经常出现了。何依并没有去追问他在忙什么,因为她知道两个人很快就要别离。
也许,温和早就该跟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了。
*
自打方宇出车祸离世之后,魏佳梦就整日以泪洗面,完全颓废了。
孩子刚满月,丈夫就遭遇车祸身亡,这样的打击对于魏佳梦来说不啻于天崩地裂——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魏佳梦几乎想追寻方宇而去,但她每次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又狠不下心来。
因为受到方宇去世的打击,魏佳梦惊吓加悲伤过度,早就没了**。季雪杉当机立断,花重金为孩子聘了一位奶妈。
这天,季雪杉早早地过来照看孩子,一边劝导着魏佳梦:“……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不说别的,你看看这可怜的孩子,他这么小,已经没了爸爸,怎么能再失去妈妈呢!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也该好好活下去!按理说,他该吃妈妈的奶,可你整天哭也不好好吃饭,奶水也没了,只好请了奶妈!唉,你都不怎么抱他,孩子该多么难过啊!对于孩子来说,奶妈和我都不能取代他的妈妈呀……”
魏佳梦觉得今天的季雪杉有些奇怪,话似乎特别多。
不可否认,季雪杉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而且在她和孩子遭遇危险的时候,也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们母子俩。但是她也看得出来,季雪杉对他们的照顾并非出自真心,更多的像是在履行义务和职责。
平日里,季雪杉根本懒得多跟她说一句话。今天这样反常的事无巨事的唠唠叨叨实在奇怪。所以,她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很快,魏佳梦就找到了答案——易良择回来了!
易良择一身戎装,风尘扑扑地走进来,先是看了看憔悴失魂的魏佳梦,再看看正抱着孩子的季雪杉,幽邃的眸子里浮起赞赏之色。“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把他们照顾得不错!”
“易少回来了!”季雪杉见到易良择,眼中不禁一亮,忙抱着孩子走上前。“回来之前你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呢!”
其实,她对他的归来半点儿都不意外。因为她跟他说了婉婉被楚天翼拐走的事情,还说了魏佳梦差点儿丢命的事情,如果这两件事情还不能让他回来,那么他对何依的感情也就不怎么可靠了。
说到底,季雪杉还是拿着何依赌了一把。事实可以证明,任何时候,易良择对何依的感情都不会令人意外。
易良择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在季雪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辛苦你了!”
季雪杉眸光盈泪,轻声地道:“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只恨自己做得不够好……婉婉的事情……我很抱歉!”
“楚天翼早就谋划好了,只要婉婉跟他见面就难免遭遇谋算,这不关你的事!”易良择摇摇头,再看向魏佳梦。“你怎么样?”
魏佳梦见只有易良择一个人回来,就知道他并没有找回何依。积攒了多日的郁结、伤心、绝望一古脑地涌上来,失声痛哭:“我想去死!我不想活了!我想去陪方宇!呜呜呜……”
季雪杉连忙将孩子塞还给奶妈,然后上前拉着魏佳梦劝解:“别再闹了!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可为了孩子只能忍耐了!何姐没有回来,易少的痛苦不比你少,但为了孩子,他不是一样也得坚持下去么!”
易良择一时哑然,纵然心里万千悲伤,也只能竭力克制。
魏佳梦终于平复下情绪,抽泣着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呢!好好的车怎么就刹不住了!雪杉说有人故意在刹车上动了手脚,到底是谁这么阴这么坏……”
“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查清楚,还方宇一个公道!”易良择看着苦泪涟涟的魏佳梦,劝慰了几句,接道:“你好好照顾孩子,别想得太多。虽然方宇跟何依都不在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
魏佳梦闻之精神一振,她知道易良择的这句话就等于接手了她的下半生,她和孩子的下半生终于有依靠了。“谢谢易少……谢谢……”顿了顿,又道:“只是方宇死得冤枉,你要帮他找出真凶,替他报仇啊!”
“我一定会查出真凶!”易良择承诺道:“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你别想多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孩子为紧要。”
*
走出了魏佳梦的居处,季雪杉略有些忐忑地道:“婉婉失踪这件事情,全家上下都要求瞒着你,怕影响你在外执行任务,我……泄漏了这么重要的机密,可能会让长辈们对我不满。”
“你做得对!”易良择赞许地看着季雪杉,沉声道:“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两个孩子更重要。婉婉被楚天翼拐走,我必须得亲自回来寻找!”
其实,易家已经在全力以赴地寻找楚天翼的下落,只是楚天翼早就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很多线索故意掐断了,寻找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楚天翼应该不会伤害婉婉,你不要太心急!”季雪杉看着易良择风尘扑扑的样子,看着他略显削瘦的刚毅脸庞,看着他眸中的掩不住的红血丝,知道这些天他都寝食难安。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但意识到唐突,又缩了回来,略显尴尬地垂首,道:“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得好帅!”
女子如此含羞的赞美怎么还能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倾慕之意。易良择怔了怔,随即眸光一黯,没有回应她。
“对不起,”季雪杉有些忐忑,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方宇乘坐的那辆车原本是准备让魏佳梦乘坐的,幸好你们临时调换了!”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易良择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虽说你们侥幸逃得性命,可是方宇……他死得冤枉!”
提起此事,季雪杉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当时幸亏苏玉芝坚持要坐那辆车,否则……还不知道怎样呢!事后苏玉芝还想趁乱捂死孩子,可谓是丧心病狂,我看她也没安什么好心!”
易良择慢慢地颔首道:“那辆被动了手脚的车多半跟楚太后脱不了关系!苏玉芝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跟楚太后闹崩了,才想着借刀杀人!只是事后她还想着再捂死刚满月的孩子,着实丧心病狂!”
提起苏玉芝,易良择满心的憎恶,如果不是碍于她长辈的身份,他真想赶紧把这个祸害给料理了。
“听说楚太后已经被保释出去了!如果刹车真是她派人动的手脚,用不着法律治裁,估计她自己就痛悔死了吧!”季雪杉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害人不成反害已!”
“多行不义必自毙!”易良择冷冷地接了一句,他的目光却似乎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当初我向她承诺过,总有扳倒楚太后的那一天。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也不能亲眼看着楚太后的下场!”
季雪杉一听这话就知道易良择肯定是掌握到了楚太后犯罪的证据,但因为何依的意外离世,却又让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失去了原该有的意义。
倾城只为搏红颜一笑!易良择大义灭亲,对着楚太后开刀,当然是为了何依。
“就算何姐不在了,但她的灵魂仍然在天上看着呢!”季雪杉抬眸看着窗外的穹空,微微弯唇,道:“我们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易良择出神地看向窗外的穹空,她真的在天上某个角落看着他吗?假如她在天有灵,能否让他找得到她,带她落叶归根……
一只纤手轻轻握起了易良择的大手,将他从深思中惊醒过来。只见季雪杉主动握起了他的大手,她勇敢地对他表白道:“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去什么地方,我都想代替何姐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沙漠找寻何姐,陪着你一起去找回婉婉,陪着你一起照顾宝宝,陪着你一起走下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