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和扔在地上的匕首,何依顾不上矜持,赶紧弯腰捡起来,贴身藏好,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假如他再犯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刀,绝不会手软,也不会心软。
温和坐回到原处,又开始缝制羊皮毯子,闷闷不乐的样子。
何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显然他的心情极其不佳。但她也顾不上太多了,只想着怎么赶紧离开这里。
“沙尘暴还有多久才能过去!”何依极其焦急。“能不能跟你的人联系上,让那个女雇佣兵也住过来!”
“叭!”温和将手边的一件东西大力地丢到另一边去,发出很大的声响。
何依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这个温柔的男人生气的时候不会直接说,而且用一些侧面的方法来表达。
于是,她便闭嘴了。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两人原本融洽愉快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他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何依只担心傍晚时分来临之后他那令人恐怖的发病症状,不时摸一下腰间藏好的匕首。
“今晚不用你动手!”温和突然迸出硬梆梆的几句话。“我自己来!”
“唔,”何依赶紧回应,道:“好的。”
“……”有一瞬间,温和的脸似乎“噌”地绿了一下,不过他仍然压制住了怒火,继续做着手中的活计。显然的,他很是没好气。
等到缝好了羊皮毯,他再拿过了那件洁白的貂毯,开始裁剪。
何依发现他的装备包里竟然还带着剪刀等物,而且也有尺子之类的东西,简直堪称百宝箱。
这个男人,来这个地方之前果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而且那件漂亮的貂毯应该也是他带进来的,否则这座千年的地宫里面可无法保存一件完好的貂皮毯。
虽然温和此时的心情极其糟糕,但他飞针走线却是半分都不含糊。地宫里闲来无事,精力能够高度集中,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缝制出了一件貂皮外套,尺寸应该完全符合何依。
缝好了,他没说话,就远远地扔给何依。
这算什么?嗟来之食吗?何依有些生气,但并不妨碍她捡起外套,并且试穿。
不得不说,温和的裁缝手艺一流的棒。虽然现场没有穿衣镜,但何依试了一下,尺寸刚刚好!也没见他如何认真测量,就对她的尺寸了若指掌,这真是个神奇的男人。
“谢谢哦。”虽说两人暂时闹得不太愉快,但毕竟拿人的手短,说声谢谢还是应该的。
温和沉默了一会儿,才硬梆梆地回了一句:“不用客气!”
也就是这句赌气成份明显大的话却让何依对他的印象再次改观。其实,他也不是那么讨厌。虽说把她当成了楼兰女王的替身,但他对她始终没有过恶意,而且还一直在照顾她。
她介意什么呢?忽然何依发现自己也许在吃楼兰女王的醋!否则,她为什么如此介意!
想到这里,何依不由再次吸了口凉气。虽然不愿意承认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但她知道自己多少对温和动了些心思。
没有动心就不会吃醋!她吃醋就代表她在意温和!
这不应该的!何依意识到这点,迅速调整心态,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决定不再介意自己是楼兰女王的替身之事。
她有丈夫,不可能再爱上温和的!他究竟对楼兰女王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思,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她只需要关心一件事情,他是否会对她图谋不轨。
只要他始终保持君子风范,她就不该对他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
想到这里,何依的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还是要谢谢你……对我照顾这么多!”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和缝好了貂皮长裤,然后起身送到了何依的身边。
何依看他主动送过来,就知道他也调整好了心态。他在某些方面跟她有些相象,就是心理自愈能力特别强。这就是大多数经历过苦难的人没有那么矫情,比较现实些吧。
“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温和又恢复了素日里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并且自我检讨道:“以后我会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没有错!”何依接过貂皮裤,并且当着他的面穿起来。“哇,好漂亮啊!你的手真巧啊!”
温和微笑着打量她,幽幽地说了一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做各种漂亮的衣服!保证每一款都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绝版!”
何依怔了怔,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慢慢地道:“我有专门的服装设计师,只是手艺不如你好!但我没有资格聘用你做我的专用服装设计师!”
“只要你愿意,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温和觑着她,认认真真地跟她商量。“何依,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易良择!”
“你哪方面都不比他逊色!只是……”何依终于还是抬起头,勇敢地对视温和那充满了期盼和热情的眼睛。但她知道,她终究会让他失望的。“只是,他是我的丈夫!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再者,我们已经有了一对可爱的宝贝……”
“也就是说,他只是赢在先遇到你,而且跟你生了孩子!”温和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某种希望。“我比他更优秀更努力也会待你更专情,而且我们也可以有宝宝的!”
“温和!”何依忍无可忍,严厉警告:“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令人齿寒的事情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当然记得DE组织的可怕。温和是DE组织的高层人员,他绝非善类。无论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多么温良无害,她都不能被他的外表蒙骗,更不能自欺欺人。
“我没想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温和慢吞吞地道:“我只是想……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哪怕你是块石头也终有被我焐热的那天,哪怕你是座冰山也终有被我融化的那天!”
他的语调很慢,兼之优雅忧郁的气质,竟然有种诗人吟诵般的意境,令人怦然心动。
何依却是明白的,这个男人她招惹不起,更不敢妄动情愫。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打消他的痴心妄念。“不可能的!哪怕你再优秀,我也不能……因为我更爱我的丈夫,更爱我的孩子!”
“我可以等!”温和轻轻地伸手触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道:“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你知道我等得起!”
何依惊怔,心头疑云再现。她发现,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人类中的奇葩,他简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想得出来!
是的,他当然等得起!他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再等个百八十年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她根本就耗不起。谁能像他一样,是一个长生不老的千年老妖呢。
“何依,你尽管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你,更不会伤害你在乎的人!像我这样看惯世间沧桑经历了无数磨难挫折的人,还会做那些傻事吗?我爱你,就会一直坚持爱下去,我绝不会伤害你!”温和笑着道:“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你!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等你心甘情愿把你交付给我的那天!”
“好吧!”何依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他。她承认,她再次被他击中了心脏,有些心神大乱。坚守的心理堡垒似乎再次摇摇欲坠,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她十分聪明地知道该如何防守,如何加固心理堡垒的牢固度。“我知道你对楼兰女王很痴情!但她毕竟已经仙去了!就连尸身都被你毁去!你这样执着地思念她,可能是偏执症状的一种,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呃,你没修过心理学吧!”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事情。估计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他也研究过。因为每次她心里想什么,他仿佛都知道,读心术一般。她毫不怀疑,这家伙是个资深的心理学家。
但很多医生就算医术再高超也无法自医,温和应该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吧!
“我读过心理学!”温和轻轻松松地告诉她:“我拿到了心理学学术界最高学位,有几篇心理学论学还获得了国际奖!”
“唔,”何依已经不怎么吃惊了。主要是这个优秀到变态的家伙无论取得什么样不可思议成绩,她都习以为常了。好吧,她认为像他这样优秀的全能人才的确该活得久一些。但前提是,他别作恶才行。加入DE组织简直就是世人的一场灾难,他若想做恐怖分子,那他将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恐怖分子了!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温和认真地看着何依,认真地跟她交流。“我并不爱楼兰女王!我只是见过她的画像而已,也许我倾慕她的容颜,但你看我像是那种被一幅画就迷住心窍的浅薄男人吗?”
这话一针见血,竟问得何依哑口无言。
的确,这个男人很优秀,很有深度,并不像花痴的样子,更不像一个轻易可以坠入爱河的男人。
“我只是觉得她很美,她布置的地宫风格很符合我的审美,觉得她跟我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就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心理。但这种心理并不是爱情,也不是迷恋!如果我真得迷恋她,就不会狠心毁去她的尸身,也不会打开石棺打扰她!”
何依怔了怔,更加无话反驳。她发现,他的逻辑是如此清晰,确实非寻常之人。他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显然,这是个自控力极强的男人,也是个极有分寸感的男人!
在他这里,从来不会发生意气用事的意外之事,他完全能够掌控他自己的情绪。因为活得够久,他对情绪的控制力简直称得上收放自如。
“我早就见过她的真容了!你也看到了寝宫里她的画像,我早在上次入地宫的时候就看到了!所以,我在决意打开石棺的时候,你就该明白,我并不爱她!更谈不上痴迷!”温和觑着何依,没有放过她脸上那复杂多变的神情,他很清楚此时她内心的波动,耐心地道:“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朋友!毕竟我上次入地宫时受到了她的盛情款待!但我始终欣赏她!”
何依终于抬起头,她不能再让他巧舌如簧的蛊惑下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知道自己的内心远不如温和强大,实际上她已经离崩溃不远了。
假如温和此时将她抛在地宫里不管不问,她可能立刻就屈从了他。但他没有那么做,甚至从来没有挟迫过她,从来都会尊重她的意见。哪怕他发病之时,也会事先放一把匕首在床上,给她反抗的机会。
“不要再说了!”何依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道:“我相信你!无论你对楼兰女王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我都不想再听下去!温和,我真得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希望你别再给我增添困扰,就是你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话说到这份上,温和知道再坚持下去无益,还会损伤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他便懂事地闭嘴了。
何依心疼地看到忧伤再次袭上了他眉眼间,这是个有着忧郁气质的神秘男人。他的忧郁总是惹人怜爱,令人心疼。
“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喜欢这里!”温和很难过。“是我错了!”
何依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我的确很喜欢这里,但我更想念我的丈夫和孩子!我只希望,能快点帮你找到目的地,我想快点回家!”
——我想快点回家!
也许是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温和!温和似乎被什么利器给狠狠扎了一下,全身颤抖。随即,他起身,走到何依的面前,慢慢地解开了刚刚穿上的兔皮外套。
“你……你做什么!”何依吓了一跳,看着他解开了外套,露出了精赤结实的上身,还有他脐下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突然就明白了。
他这是……让她再刺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