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季雪杉终于察觉到不对。她忙丢开手里的花篮,惶然转过,发现何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何姐,”季雪杉起身的动作有些急切,那只花篮不小心被她给摔到了地上。她想去捡,却又更加窘然。就像一个被当众抓住偷窃的小偷般,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何依什么话都没有说,走上前几步,捡起了那只花篮,然后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原来你很喜欢这个花篮!”
“何姐!”季雪杉头都要垂到肚子上去了。她的双手紧张的攥起,紧咬着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
人证物证俱在,她的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何依微微挽唇,柔声道:“哪个女孩不怀春呢!他又是这样优秀的男子,千里挑一!但再喜欢一个人也得有底线,你该知道的,他——结婚了!”
“何姐!”季雪杉双手捂脸,羞愧难当。“我没有……痴心妄想!只是……留一个念想!我知道,我不配的!更何况他是你的老公!我季雪杉不是夺人所爱的无耻之徒!”
季雪杉双手紧捂着脸,但泪水却透过她纤细的指缝慢慢流了下来。她哭了,而且哭得极伤心。
何依没有劝她,静静地看着她哭了一会儿。直到对方的情绪慢慢平复,她这才慢慢地道:“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这么久,什么事情都依赖你信任你啊!”
经过何依的劝慰,季雪杉这才慢慢地拿开了捂着脸的双手,接过何依递过来的纸巾,擦了眼睛,却仍然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何依自动走到沙发里坐下,没再说话。
季雪杉擦了泪之后,忙去拿杯子给何依泡茶。
看着季雪杉端过来的绿茶,何依不由再次微微挽唇。“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没事了!”其实季雪杉那晚并没有受伤,只是惊吓过度,又被闻永翔下了春药。易良择将她送到医院的特护病房,嘱咐医院给她好好检查身体。治疗了几天之后,她就没什么大碍,但不知为什么一直在医院住,并没有出院。
何依清眸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是良择把你送进医院的,他再没探望过你!”
季雪杉慌忙抬起头,道:“易少很忙的,怎么有空来看我呢!再说了,是他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没想着等他来探望我!”
“唔,”何依见季雪杉解释得如此急切,反倒是泄漏了内心的一些东西。看破并没有说破,因为她看得出来季雪杉已经很被动狼狈了,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伤了彼此的感情。毕竟这么久了,季雪杉对易良择就算心存暗慕,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她和易良择婚姻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何依心里又是一动,那句到了嘴边的话终归还是问了出来:“有一次,你进了我的办公室跟我聊起了闻老二的事情,我也顺便跟你谈起了自己的婚恋观。当时,我的确说了一些女人不应当为了男人放弃事业,还说事业更让人有安全感之类的话。的确那是我心里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还有一句话我没说完,假如真要我在婚姻和事业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其实我还是会选择婚姻和爱情的!”
“噢,”季雪杉点点头,她眸光闪了闪,小声地道:“这是你最近才有的想法!”
何依不由汗颜。她发现季雪杉真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不多话,但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由不得她不器重她!但是,太聪明的女孩,是否也会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说是心机呢。既然话都说到一半了,索性挑明了吧!免得埋在心里一直不痛快,变成一块心病,与彼此都不利。“当时我们说话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着的!易良择过来找我,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呃,”季雪杉瞠目,显然她很惊讶。
何依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没有发现心虚的迹象,但她还是把剩余的话说完了。“我当时凝神跟你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站在门口许久。你曾是警察,按理说警惕性更高些的……”
话说到此处为止!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季雪杉刚刚和缓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唇微微抖颤。“何姐,你在怀疑我……”
何依紧紧地盯着季雪杉的眼睛,没有说话,更没有否认。
“我没有!”季雪杉溢出了泪水,她咬了咬唇,将一只手举过头顶发誓:“我当时真得没有注意到易少站在门口,假如我知道一定会提醒你的!如有任何欺瞒让老天……”
“好了!”何依打断了季雪杉的宣誓,清眸有了几分笑意,温声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季雪杉松了口气,伸手抹去了腮边的泪水。她主动走到窗边,拿过那只花篮,送还给何依。“何姐,我刚才一直看着它,并非是睹物思人,而是想该如何处置它。我知道,我不该保留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扔进垃圾筒那是亵渎了易少对我的一片厚恩,他是我的恩人,他的礼物和心意怎能扔进垃圾筒。但若说一直留着……”她稍稍有些犹豫,道:“似乎也不太合适!”
何依恍然大悟,觉得季雪杉的话似乎合情合理。
“正好你来了!”季雪杉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卸下了某种隐形的重担,顿时变得松轻而愉悦起来。“我把它交给你吧!”
何依看着季雪杉送还的花篮,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再推辞。雪杉,你是个好姑娘,将来一定能找到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为了不耽误你将来的幸福,也怕你心思跑偏了,我收了回来也好!以后你彻底绝了这些念头,对你只有好处!”
“那是当然!”季雪杉连连点头。“何姐一片真心为我好,我若不知好歹,那还算人么!”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恢复了昔日的默契和友谊。
“说真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了?”何依担心地问道。
“已经好了!”季雪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就是想偷个懒!反正你现在时时跟在老公的身边,还用得着保镖么!”
“哟,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儿醋味!”
“嗯,是有点儿吃醋了!你有了老公做保镖,我这正牌保镖被冷落了!”季雪杉作势撅嘴,很有小女孩的俏皮味道。
何依慢慢地敛了笑,正色道:“说真的,这次我过来找你真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我做!”
“什么事情啊!”季雪杉毫不犹豫。“何姐尽管吩咐!哪怕赴汤蹈火,我都不带眨眼睛的!”
“那倒不用!”何依收起了方才的玩笑,神情和语气都有些凝重。“只是有些冒险!因为我想从易家救出一个人来,需要你配合我去做!”
“谁啊?”季雪杉好奇地问道。
“ken!”何依看着季雪杉,要求道:“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然后护送我们出云城!”
*
何依并没有打算让季雪杉陪着她冒险,她只是需要她的帮助把ken弄出来,再离开云城去寻找传说中的实验基地。
两个人策划了很久,最后敲定方案,等到时机成熟就采取行动。
在魏佳梦打来第三十遍电话的时候,何依只好带着季雪杉赶过去。发现魏佳梦正在发脾气,摔东西。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干嘛!”何依吓了一跳,赶紧抓住魏佳梦,将她按回到沙发里坐下。“挺着个肚子,还敢这么作!难道你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了!”
“不要了!”魏佳梦哭天抹泪的抱怨。“反正他也不希罕!愿意理我就理我,不愿意理我就丢下不管不闻这么多天!”
何依不由抚额,看这个样子又跟方宇闹矛盾了。她少不得耐着性子劝:“两口子闹个小矛盾不算什么!这次又为什么事情呢!”
哪知道,这句话问出口,魏佳梦更加忿然了。她怨念地看着何依,喊道:“为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么!这些天我几乎天天给你打电话,你要么不接,要么接了说不了几句就接断,根本就不理我好不好!”
何依明白了,但也更加无语。“你说让我帮方宇管理万方集团,这真是太荒谬了!楚太后还没死呢,她又最仇视我,我若跑去帮她管理万方,那岂不是吃力不讨好么!”
“你就当为了我好么!”魏佳梦委屈地叫起来。“方宇不喜欢去公司,更不懂得管理公司。他说特别讨厌那些老古董,整天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来烦他!你就帮帮他么!等我婆婆好了,能回万方管事了,你再回来不就是了!横竖我和方宇记你的人情!”
楚飘云承受不了丧女之痛,住进医院现在也没什么消息。偌大的万方集团群龙无首,方宇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然就被责无旁贷地给推了出来。但他哪里是管理集团的料儿,刚做不了几天就叫苦连天,想着让何依帮他打理万方。
何依哪里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魏佳梦几次打电话求救,她都充耳不闻。却想不到方宇竟然因此迁怒魏佳梦,又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这个男人!”何依对方宇厌恶透顶。“没担当没度量没心没肺,算什么东西!”
为了屁大点的事儿抛下怀孕的妻子不管不问,只因为赌气何依不肯帮他管理万方集团,这种男人也真是没谁了。
何依骂了几句,但丝毫不解决问题。她只好安慰了魏佳梦几句,就打电话查找方宇的下落。
现在有了秦维贤和尤金两位大探长为她打探消息,找一个方宇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了。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有了回音。
何依接听电话,听到方宇的下落之下,不由更是紧皱秀眉。“跟闻二少天天泡在夜店里鬼混?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真是能作!”
挂了电话,何依不得不佩服季雪杉的锐利眼光和说断就断的勇气。“幸好你宁死不从,这闻老二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渣!”
季雪杉倒显得很平静,微微挽唇,道:“我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她原本就是个很聪慧通透的女子,也许一开始也因为闻永翔的死缠滥打稍稍动摇过,但当她看穿了他身上某些根深芥固的劣根性,就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了。
魏佳梦脸色更加难看了,哭得也更伤心。“你快让他回来啊!这段时间本来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帮他做事,他也不会跑去跟闻老二胡闹……”
说来说去都是何依的不是了!
何依忍着怒气,无法发作,还惦记着在自己离开云城之前需要安排妥当魏佳梦,怕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发生什么意外。
“行了,我会想办法去把方宇请回来的!”何依这样安慰魏佳梦。
魏佳梦立即破泣为笑,在她看来,只要何依肯出面,那就没有搞不掂的事情。“嗯,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
方媛的去世对楚飘云的打击可想而知,这几乎将她彻底击垮。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对所有事情不闻不问,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不过,这天楚飘云突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已经换掉了病号服,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脸色却煞白如纸,双眼凹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一般。
助理小于开车将楚飘云送到了疗养院,楚楚就在那里接受精神治疗。
那日,方媛、楚楚、阿姝还有十几个小太妹,除了楚楚之外全部殒命在郊区的废旧仓库里。幸存性命的楚楚却深受刺激,精神失常,无法正常叙述当时发生的的情况。
楚飘云缓过神来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楚楚。但当她见到疯癫的楚楚时,不由更加绝望和悲痛。
经过近半个月的治疗,楚楚仍然神智不清,嘴里咕咕哝哝地嚷嚷着恐怖的话。但要想从她嘴里问出当时发生了什么,却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