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清晰地记得德军俘虏在莫斯科游街,是发生在1944年7月17日。这场被称为特殊阅兵的游行,被苏联方面命名为“伟大的华尔兹”,从名称上就狠狠嘲讽了这些德国人。
但不知怎么回事,在白俄罗斯被俘的16万德军官兵,到达莫斯科之后只剩下了5.7万人,剩下的战俘去了什么地方,就没有准确的记录可以查询。
到达莫斯科战俘被苏军分为90个方队,队伍延绵了3公里以上。走在队伍最前面是19名德国将军,他们胸前所佩戴勋章,昔日象征着荣耀,此刻却代表着耻辱。
破衣烂衫、满脸憔悴的德军官兵跟在他们的后面,眼中充满了惊恐,与周围一脸胜利喜悦的莫斯科民众形成鲜明对比。
游行的当天,莫斯科出现了罕见的高温天气,导致数千战俘在游行过程中被热得虚脱。而且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俘虏们前一天的食物有问题,导致不少战俘在游行的过程中出现了腹泻的情况,没机会去厕所的他们,就直接把粪便拉在了柏油马路上,尊严彻底扫地。整场“阅兵”持续了近6个小时,污秽也伴随了一路,最后这支俘虏部队在离克里姆林宫不远处解散,被分别装上列车运往各大战俘营。
“阅兵”一结束,莫斯科的洒水车队就出动了,对街道进行清洗,免得城市被弄得臭烘烘的。那些污秽象征着德国人的侵略,将苏联弄得满目疮痍,洒水车的清洗,不单单是把路面整理干净,更是寓意着洗刷了侵略者带来的一切耻辱。
在第二天苏联人还在报刊上大肆宣扬了此事,标题十分醒目:德国人就是以这种姿态进入莫斯科的。
“副司令员同志,”索科夫不再和波涅杰林讨论苏联在战后,与英美的关系如何,他此刻最关心的是,能抓多少俘虏提供给方面军司令部:“附近还有多少成建制的敌人?”
波涅杰林听索科夫这么说,不禁一愣,随后反问道:“司令员同志,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刚刚以及说了,方面军司令部让我们提供战俘,恐怕是为了向盟友展示我们所取得的战果。”索科夫对波涅杰林说道:“我想知道,附近是否有成建制的德军,等到参谋长把剩余的部队带来与我们会师后,我打算搞一次进攻,争取多抓点俘虏,提供给方面军司令部。”
搞清楚索科夫的意图之后,波涅杰林指着地图对他说道:“根据游击队提供的情报,在这里有德军部队驻扎,兵力大概有两个团。”
“只有两个团,”索科夫冷笑着说:“我本来还想等参谋长把剩下的部队带来之后,再对附近的敌人实施攻击。但没有想到如今却有一块肥肉摆在我们的面前,没有不吃掉他的道理。”
“司令员同志,我看还是再等等吧。”波涅杰林等索科夫说完之后,劝说道:“游击队提供的情况是否准确,我们还需要派人去核实。确认德军只有两个团的兵力,我们再发起进攻也不迟。”
“是啊,司令员同志,我觉得副司令员说得没错。”基里洛夫在旁边附和道:“虽然情报是游击队提供的,真实程度很高。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德军最近遭到了我们的沉重打击,很多部队被击溃,但又在新的地方重新集结起来。这个地方虽然前段时间只有两个团的兵力,但谁也不能担保有没有被击溃的部队,赶过去与他们汇合。”
见基里洛夫说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波涅杰林补充道:“如果我们不搞清楚敌人的具体情况,就贸然发起进攻,去的兵力少了,打不过敌人;去的兵力多了,又势必会影响我们在别的地域使用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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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索科夫觉得两人说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立即派出侦察小组,对该地区的德军部署实施侦察,搞清楚他们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再决定动用多少兵力去消灭他们。”
基里洛夫见索科夫同意先派遣侦察小组去侦察,搞清楚敌人的真实兵力之后,再决定派多少部队去进攻。他忠实地履行起代理参谋长的职务,拿起电话就给下面的部队下命令,让他们立即向德军所在的位置,派出侦察兵实施侦察。
再说密列西耶夫率领的122旅,此刻已经接近了德军的战俘营。
密列西耶夫命令部队停下,随后叫来了那名翻译,对他说道:“翻译同志,你带两名战士过去瞧瞧,搞清楚战俘营里有多少敌人。”
穿着德军少尉军服的翻译,听到密列西耶夫给自己下达的命令,有些踌躇地说:“中校同志,假如德国人问我们是哪部分的,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们的第35军的,被俄国人打垮之后,经过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的。”见翻译表现得如此胆怯,密列西耶夫的心里对他多了几分不满:“就说我们进去换防的,让他们给我们开门。”
“可是中校同志,如果他们听到我们是来换防的,找我要相关的文件怎么办?”
“就说在我的身上。”密列西耶夫有些不耐烦地说:“别磨蹭了,快点过去吧。”
望着翻译和两名战士的背影,密列西耶夫对他的不满情绪达到了高点,他有点后悔见到索科夫时,没找对方要两名懂德语的人,那样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好在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并没有密列西耶夫所担心的那么糟糕。过了没多久,前往战俘营的翻译,便带着人回来向密列西耶夫报告说:“中校同志,好消息,我已经和德军指挥官谈好了,他会率领部队在营门外迎接您。”
“哦,德军指挥官亲自出来迎接我?”
“是的,中校同志,我说就是德军指挥官出来迎接您。”前去战俘营时,还神情紧张的翻译,此刻却是神采飞扬:“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我军在各处都取得了胜利,不免有些军心动摇,此刻见有人愿意和他们换防,接替看守战俘的工作,他们简直是求之不得,根本顾不得找我要什么文件,战俘营的长官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带人在营门外迎接你。”
既然德国人对自己放松了警惕,密列西耶夫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即带部队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战俘外面有两三百号德军列队,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一名少校。他见到密列西耶夫的到来,连忙迎了上来,举手敬礼后,叽哩哇啦地说了起来。密列西耶夫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翻译。
如今德军指挥官距离密列西耶夫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就算自己凑近密列西耶夫的耳边说话,对面的德军军官也有可能听到。一时间,场面显得相当尴尬。
而德军指挥官见密列西耶夫没理睬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又大声地冲锋了一遍。但密列西耶夫别说没听懂,就算是听懂了,也不知该怎么样回应对方。
密列西耶夫目光越过德军指挥官的肩膀,向战俘营里望去,只见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个架着机枪的沙袋工事,进门后,右侧有一片平房,从屋外晾晒的衣服来看,这里应该是德军看守的住处。而远处则是战俘营们所住的木屋,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战俘营的中间。
看完地形后,密列西耶夫发现除了四个哨塔有人执勤外,其余的德军应该都被德军指挥官带出来迎接自己了。“动手吧,”见敌人没有什么防范,而且兵力只有自己的四分之一,密列西耶夫便向周围的人下令:“全抓起来!”
听到密列西耶夫的话,战士们立即一拥而上,用手里的武器对准那些在战俘营外列队的德军看守。德军指挥官听到密列西耶夫用俄语下命令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到对方的部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便更加明白,这批穿着德军制服的军人有问题。
虽然大多数德军都被缴械了,但岗亭上的哨兵却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一边摁下了警报的开关,同时端起手里的武器,朝着近卫第25团所在的位置射击。
密列西耶夫早就知道,别看德军绝大多数的看守,都跟着长官出营的来迎接自己,而对部队威胁最大的,莫过于四座哨塔的哨兵。因此控制住营门口的敌人后,密列西耶夫把部下兵分四路,冲向了不同的哨塔。
哨塔上的士兵,见到来的部队先是将看守缴械,随后又朝着自己站岗的哨塔冲过来,便拼命地开枪射击。虽说他们的子弹让一些指战员倒下,但剩下的人还是大胆地冲向了哨塔。
战斗很快就结束,哨塔里的士兵全部被打死,但苏军也付出了2死18伤的代价。
原本待在木屋里的战俘们,看到房门被打开,从外面冲进一群穿着德军制服的人,心里不禁犯憷,根据他们的经验,又有同伴要遭殃了。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却令他们感到了震惊。一名穿着德军中尉制服的军官,冲着他们用俄语大声地说:“同志们,你们受困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中尉的话说完之后,预想中的欢呼并没有出现,屋里所有的战俘都表情麻木地望着中尉,似乎压根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中尉见状,只能命令自己的部下,把这些战俘都带出木屋。
等来到木屋外的空地处,战俘们准备按照以往的队列排队时,却意外地看到以往不可一世的看守们,此刻正垂头丧气地站在空地的另一头,他们的四周是同样穿着德军制服的军人,那些人的枪口对准了战俘营的看守。
一名德军中校走到队列中,通过喇叭对所有人说道:“同志们,我们是近卫第6师25团的,我是团长密列西耶夫中校,我们是奉了第48集团军司令员索科夫上将的命令,到这里来营救你们的。同志们,你们受苦了!”
虽然这些战俘被俘的时间不一,但他们都多少听说索科夫的大名。此刻听密列西耶夫说是奉索科夫的命令来营救他们,有胆子大的战士试探地问:“是打败过帝国师和骷髅师的那位索科夫将军?”
“没错,就是他!”
听到密列西耶夫的肯定回答,那名问话的战士顿时欢呼起来,他冲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俘虏喊道:“同志们,这是我们的自己人,是奉了索科夫将军的命令,到这里来迎接我们的。”
原本沉默的人群,听到这位战俘的话,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欢呼了起来。
密列西耶夫没有打断战俘们的欢呼,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安静下来。
但战俘们安静下来之后,密列西耶夫接着说道:“同志们,这个战俘营如今还身处敌后,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否则等德军的大部队围过来,我们想走,可就走不了。”
战俘们一听,可不是嘛,别看到自己的友军占领了战俘营,可要是德国人的大部队围过来,这两千多号人能扛住德军多大规模的进攻,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能转移就尽快转移吧。
转移很快就开始了,由于战俘里没有重伤员,所以转移起来很快捷。不到半个小时,整个战俘营里的人,就朝着巴拉诺维奇的方向前进。
在行军过程中,一名营长向密列西耶夫请示道:“团长同志,我们这么大一支部队走在路上,想不被敌人发现,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问一问,如果和敌人遭遇了,我们该怎么办?”
“少校同志,”对于营长的提问,密列西耶夫回答得很干脆:“这还用说嘛,自然是直接向敌人开火,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明白了,团长同志。”营长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后,连忙说道:“我会告诉战士们,只要看见德国人,就立即开火,一定要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全部消灭。”
刚把营长打发走,又过来一名战俘,好奇地问密列西耶夫:“中校同志,我想问一问,我们要走多远的路?”
“不远不远,”密列西耶夫随口说道:“就几十公里而已,你就不必担心了。”
“几十公里可不近啊,中校同志。”战俘提醒密列西耶夫:“若是我们在半路上遇到德国人,如果没有武器,同样不是德国人的对手。”
“别担心,同志。”密列西耶夫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安慰他说:“虽然你们没有武器,但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会保护你们安全地回到我军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