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同志,”看到谢廖沙离去的背影,西多林忽然开口说道:“这批火箭弹关系重大,光派谢廖沙带部队去接收,我有点不放心。要不,我亲自跑一趟?”
西多林的话给索科夫提了个醒,他很清楚,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里,能否守住马马耶夫岗及周边地区,这批火箭弹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派谢廖沙这样一名连级指挥员去接收,的确有点太草率了。
想到这里,索科夫点点头,说道:“参谋长同志,您说得对,我的决定是有点太草率。这样吧,你和副师长继续留在师部,我亲自带队去渡口。”
听到索科夫又想离开马马耶夫岗,伊万诺夫忍不住开口说道:“师长同志,您是一师之长,不能随便去冒险,我看还是您和参谋长都留在师部,让我和谢廖沙走一趟吧。”
对于伊万诺夫的这番好意,索科夫立即予以了婉拒:“副师长同志,您对渡口的情况不熟悉,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我去吧。”
伊万诺夫见索科夫拒绝了自己的请求,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从对岸渡河过来,在渡口停留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说自己对那里不熟悉,还真没有说错。想到这里,他不再坚持要到渡口去领取物资,而是改口说道:“好吧,师长同志,既然您要亲自去,我也不阻拦了。不过外面不太平,您要多注意安全。”
半个小时后,索科夫和谢廖沙带着警卫连离开了马马耶夫岗,朝着渡口前进。谢廖沙没想到索科夫会亲自出马,在路上还抱怨说:“米沙,难道你信不过我,还要亲自冒险跑一趟?”
“谢廖沙,你我是朋友没错,我也很信任你,不过这和我亲自前往渡口没有关系。”见谢廖沙一脸的不高兴,索科夫连忙安慰他说:“我准备干一票大的,给德国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我亲自出马,是不想这批火箭弹出现丝毫的纰漏。”
听完索科夫的解释,谢廖沙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他及时地转换话题问:“米沙,在渡口真的能找到足够的人手,帮我们搬运火箭弹吗?”
“放心吧,谢廖沙。”索科夫抬手在谢廖沙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信心十足地说:“我向你保证,等我们到了渡口之后,要多少搬运工就能找到多少的搬运工。”
“真的吗?”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谢廖沙依旧是半信半疑:“可据我所知,由于城里部队减员厉害,后勤部门的不少干部战士,都充实到各作战部队去了,否则哪里用得着我们亲自去领取弹药和物资。”
两人带着部队刚接近渡口,就有几个人迎了上来。其中带头的一名军官大声地问:“喂,同志们,你们是哪部分的?”
“我是近卫第41师师长索科夫上校,”索科夫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反问道:“军官同志,您又是谁?”
“您好,索科夫上校。”军官听索科夫表明身份后,连忙原地立正,挺直身体回答说:“我是后勤部门的季诺维也夫少校,我是接到洛博夫将军打来的电话,专门在这里等您来接收物资的部队,没想到您居然亲自带队来了。”
“您好,少校同志。”索科夫伸手和季诺维也夫握了握,继续问道:“给我们运输物资的船到岸了吗?”
“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的物资还在对岸装船。”季诺维也夫少校摇摇头,回答说:“恐怕最快还需要一两个小时。上校同志,外面太冷,您不如先到我的指挥所休息一下吧。”
索科夫不愿在寒风凛冽的河边站一两个小时,对于季诺维也夫少校的提议,自然也就没有表示反对,便点着头说:“好吧,少校同志,带我去您的指挥所。”
季诺维也夫少校的指挥所,是一个靠近河边的半地下土屋式掩蔽所,门口有两名站岗的战士。少校带着索科夫进门时,特意吩咐一名战士:“你到炊事班给上校找点吃的,再倒被热茶来。”
索科夫走进掩蔽所,见这个七八平米的小屋,因为正中摆了一张木板桌,显得格外狭小。他在桌边坐下后,抬头望着季诺维也夫问道:“少校同志,您的指挥所未免太小了点吧。就算想休息,恐怕也没有睡觉的地方。”
季诺维也夫咧嘴笑了笑,回答说:“我平时累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虽说这里狭窄了点,但总比那些在河边露宿的居民要强得多。”
战士端着茶水和面包片走进来时,后面还跟着一名穿军便服的中年人。他见到季诺维也夫后,立即恭恭敬敬地问:“少校同志,看样子你们很快又有物资要搬运了,不知这次需要多少人?”
“上校!”季诺维也夫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扭头望着索科夫请示道:“不知你们需要多少搬运工?”
索科夫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五百枚火箭弹,按照一箱两枚计算,正好二百五十个箱子。如果再有几个装发射筒的箱子,恐怕就接近三百个箱子。谢廖沙的警卫连,有一百八十人,不可能人人都搬箱子,肯定还要留一部分担任警戒。
经过一番计算后,索科夫再次抬头望着季诺维也夫说道:“少校同志,我看需要两百名搬运工。您能找到这么多人吗?”
没等季诺维也夫少校回答,那位穿军便服的中年人就陪着笑回答说:“指挥员同志,瞧您说的,别说两百名搬运工,就算更多的人,我也能给您找到,不过就是需要点时间。”
“行了,别废话了。”季诺维也夫不等中年人说完,便打断了他:“快点回去召集人手吧,再过一会儿船就该靠岸了。”
等中年人离开后,索科夫好奇地问:“少校同志,他是谁?”
“他叫博丘什金,原来是码头的搬运工人。”季诺维也夫回答说:“自从上级开始征集居民充当搬运工,需要有人负责组织和负责,他就自告奋勇充当了这项工作。”
得知这位叫博丘什金的中年人,渡口码头的搬运工负责人,索科夫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问:“少校同志,他在船到岸之前,能着急到足够的人手吗?”
“没问题。”季诺维也夫大大咧咧地说:“由于当搬运工能领取食物,滞留在岸边的居民们热情得很。每次只要博丘什金在岸边喊上一嗓子,立即就有成群结队的人涌过来找他报名。然后他再从中挑选身强力壮的,来充当临时的搬运工。”
季诺维也夫的话让索科夫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试探地问:“少校同志,我能问问,那些搬运工的食物,你们是如何发放的?”
“通常是博丘什金把每天工作的搬运工人数统计出来,然后我们再根据他提供的人数,把应该发放的食物交给他。”季诺维也夫少校介绍完情况后,有些纳闷地问索科夫:“上校同志,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少校同志,”见情况果然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索科夫苦笑着说:“难道你就不怕他吃空饷吗?”
“吃空饷?”季诺维也夫少校恐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望着索科夫说道:“对不起,上校同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简单。”索科夫向对方科普道:“比如说,在今天的搬运工作中,只使用了三百个居民,但他在上报数量时,却报了五百个居民。这多出了两百个名额,就称之为吃空饷。”
“上校,您的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季诺维也夫少校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博丘什金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虚报参加搬运工作的居民人数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索科夫觉得这位季诺维也夫的见识真是太少了,便特意提醒他说:“还有,在食物的发放过程中,假如你们没有派人监督,而是让他全权负责,我甚至还认为,他会克扣居民们的食物。”
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季诺维也夫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觉得上校不了解渡口码头的情况,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但对方的军衔比自己高,没有任何争论的必要,因此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善于察言观色的索科夫,觉得季诺维也夫少校根本没有听进自己说的话,也没有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毕竟对方不是自己的部下,不可能直接对他下命令。而是岔开话题问:“少校同志,浮桥架设好以后,对你们这里有什么影响吗?”
“以前从东岸过来的武器弹药、物资和兵员,都要在我们这个渡口下船。”季诺维也夫少校回答说:“但自从浮桥架设好以后,就承担了武器弹药和兵员的运输。而我们这里呢,则变成了以各种食物和药品为主,偶尔也会有一些武器弹药。比如说你们今天要接收的这批弹药。”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大声地说:“让我进去,我要见指挥员同志。让我进去……”
屋外的吵闹声,让索科夫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心想这里是渡口的指挥所,居然会有人在外面吵闹,门口的哨兵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过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问季诺维也夫:“少校同志,外面是怎么回事?”
季诺维也夫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歉意地对索科夫说:“上校同志,我出去看看,待会儿回来再向您报告。”
“少校同志,我听见外面好像是一个孩子在闹。”索科夫面无表情地说:“他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不如把他叫进来问个究竟吧。”
季诺维也夫点点头,走到门口冲着外面说了两句。很快,就有一个男孩走进了屋子。索科夫见这个孩子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便用友好的运气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了?”
“报告指挥员同志,”见屋里坐着的指挥员在问自己的话,孩子连忙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叫瓦洛佳,今年十四岁。”
“十四岁!”索科夫把这个年龄重复一遍后,继续往下问:“读几年级了?”
“七年级。”瓦洛佳回答说:“不过自从城市开始打仗,我们就停课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和父亲两个人。”
索科夫听到对方的回答,不禁一愣。按照他的理解,男人都上了前线,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是和自己的母亲待在一起,赶紧问道:“你的妈妈呢?”
“死了。”瓦洛佳一听到索科夫的这个问题,眼圈就立即红了:“她昨天给街垒厂送弹药的途中,被德国人的飞机炸死了。”
“少校同志。”得知瓦洛佳的母亲是在运输弹药的途中,被德国人的飞机炸死了,索科夫忍不住好奇地问季诺维也夫:“你们招募的搬运工里,还有妇女吗?”
“是的,上校同志。”季诺维也夫少校点着头回答说:“您也知道,成年的男性如今不是在军队就是工厂里。码头上招募的搬运工里,妇女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在得到了季诺维也夫的回答之后,索科夫又转头望着瓦洛佳问:“孩子,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帮着你们搬运弹药。”瓦洛佳连忙回答说:“可是博丘什金说我的年纪太小,不让我参加搬运队。指挥员同志,求求您,您给博丘什金说说好话,让我参加搬运队吧。”
“瓦洛佳,我觉得博丘什金做得对。”索科夫望着面前身体单薄的孩子,表情凝重地说:“你还是一个孩子,根本无法搬得动那么沉重的东西。”说着,他冲孩子挥挥手,“你还是快点回你父亲那里去吧。”
谁知瓦洛佳听后,不管没有离开,反而向索科夫苦苦哀求:“指挥员同志,求求您,让我参加搬运队吧。我的父亲上个月在保卫红十月工厂的战斗中,被德国人的炮弹炸断了一条腿,没法参加搬运工作。如果您不让我参加搬运队,我们就会被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