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躺在行军床上,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傍晚,等他醒过来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他尝试在没人的帮助下,翻身下了行军床,在屋里走了几步。除了头有点昏沉沉,以及走路时两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似的,其余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西多林和别尔金试图上前搀扶他,却被他摆手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行。”
他走到桌边坐下,连着喘了几口气后,望着西多林问道:“参谋长,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西多林不清楚索科夫想问什么,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我们的部队还在和敌人进行着战斗,坚守着每一条街道和建筑物。”
“别给我打官腔,”索科夫开门见山地问:“我想问问,瓦西里中士所坚守的大楼,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索科夫的问题,让西多林楞了一下,他心里暗想,如今三营长在城里收拢被击溃的部队,正在不同的街道上,与敌人展开战斗。旅长醒来后第一件事,并没有问起安德烈大尉他们的情况,却在问瓦西里他们所坚守的大楼,真是太奇怪了。虽然他不理解索科夫的意图,但还是如实地回答说:“敌人对瓦西里中士所坚守的大楼,发起了好几次进攻,但都被击退了。”
“我想瓦西里那里瞧瞧。”谁知西多林刚说完,索科夫就出人意料地说:“参谋长同志,你帮我安排一下。”
“什么,你要到城里去?”西多林听索科夫这么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劝阻说:“不行,旅长同志,你不能在这种时候进城,城里的形势实在太危险了。”
“没错,参谋长说得对。”西多林刚说完,别尔金就帮腔说:“如今城里的情况很复杂,敌我的防线犬牙交错,同一条街道上的建筑物里,我军和德国人占领了不同的楼层,只要街上有行人走动,不管是德国人还是我们的人,都会遭到『射』击。旅长同志,你可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到城里去冒险啊!”
“瓦西里中士所占据的大楼,位于1月9日广场的旁边,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虽说西多林和别尔金都在劝说自己不要去城里,但索科夫还是固执地说:“只要我们牢牢地守住那里,就等于在德军的防线里打入了一个楔子,将来大反攻开始时,还能以那里为进攻出发点,缩短我们的进攻距离。”
见索科夫如此固执己见,别尔金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用处,只能主动让步:“好吧,旅长同志,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再阻止你了。不过你的身体,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放心吧,”索科夫苦笑着回答说:“虽说现在走路时,脚底像是踩着棉花,但再休息一阵,我想走几公里的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米沙,”索科夫的话刚说完,雅科夫就出现在门口,他好奇地问:“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打算要去什么地方啊?”
“到城里去,雅科夫。”索科夫随口说道:“去视察一个比较重要的防御支撑点。”
“重要的防御支撑点?!”雅科夫的眉『毛』往上一扬,随后试探的问:“米沙,我和你一起去,如何?”
“啊,你也要去啊?”对于雅科夫的请求,索科夫有些为难地说:“城里太危险了,我没有权利拿着你的生命去冒险。”
“你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怕的。”雅科夫见索科夫不同意,立即主动表态说:“米沙,你别忘记了,我也是一名军人,从战争爆发开始,我就在和德国人作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知道在战场上如何规避风险……”
索科夫看到雅科夫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心里暗自嘀咕:“如果不是我率人把你从战俘营里救出来,明年五月,你就会死在萨克森集中营里。要是这次跟着我到城里去,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斯大林估计会把我撕成碎片。”
就在索科夫考虑如何拒绝雅科夫同行时,却意外地听到他说了一句:“米沙,你别忘记了,我在战前是一名建筑工程师,到了你所说的火力支撑点之后,我没准还能给你提出一些改进意见呢。”
雅科夫曾经当过工程师的经历,索科夫并不太清楚,但此刻雅科夫亲口说了出来,那么可信度还是挺高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望着雅科夫问道:“雅科夫,这么说来,你对于建筑工程是内行了?”
“这还用说,我可是建筑工程师。”一谈到自己的专业,雅科夫就有些激动地说:“在战前,我曾经在斯摩棱斯克领导修建了几栋居民楼……”
“少校同志,”没等雅科夫说完,西多林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如今可不是建造房子的好时机,今天刚建好,没准明天就被德国人的飞机或大炮炸毁了,……”
“我明白你的意见,参谋长同志。”雅科夫扭头望着西多林说道:“我不光懂得如何修房子,同时对筑城学也非常了解。你知道筑城学吗?就是在构筑防御工事、堑壕、用久火力点以及障碍物方面的技术。在保卫斯摩棱斯克的战斗中,我们师的防御区域内的火力点、工事和堑壕,就是在我的帮助下完成的。”
“行了,参谋长同志,你不必再说了。”索科夫见西多林似乎还准备反驳雅科夫,连忙制止了他:“我觉得以雅科夫的能力,完全可以帮助我们加固城里的防御工事。”
“旅长同志,我相信雅科夫少校有这种能力,但是……”说到这里时,西多林凑近索科夫的耳边,小声地说:“你别忘记他的身份,以及他是谁的儿子。一旦他在城里发生什么意外,别说你我,恐怕就算是司令员同志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索科夫原本想不考虑雅科夫的身份,直接带他到城里走一趟就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此刻听西多林一提醒,他不禁又开始纠结雅科夫的身份,虽说斯大林并不偏爱这个儿子,可要是他真的什么损伤,自己肯定是逃不了责任的,甚至还会连累到崔可夫。
雅科夫看到索科夫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立即猜到他的心里在顾虑什么,连忙表态说:“行了,米沙,你别担心我的安全。既然是我主动提出跟你到城里去,那么就表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将来我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任何人的。”
“雅科夫少校,”别尔金等雅科夫说完后,陪着笑脸说:“既然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比较敏感,那就别让我们为难了吧。依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新式火箭弹的数据统计出来后,你就可以带着人回对岸去了。”
“政委同志,谢谢你的好意。”雅科夫向别尔金表示谢意后,对着三人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担心我进城后会遇到危险。我现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离开莫斯科之前,我的父亲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专门叮嘱我,说此行异常凶险,让我多加小心。但同时又提醒我,要不能怕危险,只要是有必要,哪怕再危险的地方也要去,千万不能给他丢脸。”
雅科夫的话,等于是告诉众人,他要到城里去,是得到了斯大林的许可,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让他人为自己承担责任。西多林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别尔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而别尔金则望着索科夫,小心翼翼地问:“旅长同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既然斯大林已经考虑到雅科夫此处来斯大林格勒,会遇到危险,那么自己带他到城里去,不管是否会遇到危险,都不用担心来自上级的责难。况且在真实的历史里,崔可夫和军事委员古罗夫,还曾经亲自去过巴甫洛夫大楼,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就算自己和雅科夫去瓦西里大楼,在安全方面也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既然所有人都唯自己马首是瞻,索科夫便很干脆地回答说:“既然雅科夫也愿意前往城里,那等天黑了以后,就和我一同进城吧。”
见索科夫同意自己进城,雅科夫不由喜出望外。但他高兴了片刻,便盯着索科夫有些怀疑地问:“米沙,你的身体能支持得住吗?”
“没问题。”索科夫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在床上躺了几天,又输了那么多的消炎『药』,应该已经恢复了。等到天黑,我估计自己就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到时我们就能出发前往城里了。”
到了晚上十点,索科夫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发,但却被别尔金阻止了。别尔金拉着他的手说:“旅长同志,现在还不行,你必须再等等。”
“为什么?”索科夫不解地问道:“我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不出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依我看,还是等到凌晨一点以后再出发吧。”别尔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雅科夫,说道:“到那个时候,德军的狙击手应该都休息了,你们在穿过敌我双方控制的防线时,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如果说索科夫在战场上最怕的是什么,既不是炮击也不是轰炸,而是德军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假如被狙击手盯上的话,就算你隐蔽得再好,也有丢掉『性』命的可能。因此一听到别尔金提起狙击手,他就果断地决定把出发时间,改在凌晨一点以后。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出发的时间。随同索科夫和雅科夫一同出发的,是一个警卫班。这个由二十人组成的警卫班,人人都装备着mp40冲锋枪,携带有两个基数的弹『药』,就算在路上与德军遭遇,也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离开马马耶夫岗之后,和索科夫并肩而行的雅科夫,忽然开口问道:“米沙,这里没有外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去瓦西里中士他们所守卫的大楼吗?”
“我只是觉得那是一个重要的火力支撑点,如果牢牢地守住那里,就能把敌人的防线分割开来……”
“得了吧,米沙。”没等索科夫说完,雅科夫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这些话骗骗参谋长和政委还行,在我的面前,你就别说瞎话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索科夫听雅科夫这么说,有些心虚地说道:“我哪里说什么瞎话了,你可别瞎说啊?”
雅科夫冷笑两声,随后说道:“我记得我来到马马耶夫岗,告诉你所带来的新武器数量之后,你在分配时,除了南北两个山岗阵地外,就只有这个瓦西里中士所坚守的大楼,分到几枚新式火箭弹。我觉得,你这么分配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怎么,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见雅科夫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索科夫的心里开始犹豫,是否应该将真实的情况告诉雅科夫。但转念一想,不行,如果自己这么说了,雅科夫肯定会接着问:为什么你如此肯定瓦西里他们所占据的大楼,能在德军的围困中,坚持那么长的时间呢?到时,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雅科夫看到索科夫迟迟不说话,心中大为不悦,说话时不免就带上了一股怒气:“怎么,米沙,你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信任吗?”
“不是的,雅科夫,你误会了。”见雅科夫发怒了,索科夫连忙开口搪塞说:“其实我之所以会说瓦西里中士他们所占据的大楼,是一个重要的火力支撑点,还特意给他们分配了新式的火箭弹,完全是取决于那栋大楼所在的位置。”
雅科夫听他说完后,半信半疑地问:“米沙,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说假话吗?”索科夫说完这话后,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好在天『色』有点黑,雅科夫看不清楚,才能掩饰过去。
索科夫的话真的骗住了雅科夫,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想多了。”
“对啊对啊,”索科夫连忙顺着他的话说:“本来就是你在胡思『乱』想。等我们到了地方,你亲眼看到那座大楼之后,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