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亲自出马,去说服那些德军战俘时,没有带上阿杰莉娜。阿杰莉娜嘴里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很不舒服:你都不怕危险,难道我就怕危险了?在你的心目中,难道我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吗?
阿杰莉娜心里以为索科夫不带她过去,是担心德军战俘突然暴动,到时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但她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猜测好像出现了偏差。那些坚决不服从命令的德军战俘,经过索科夫的劝说,陆续就有人上前领取被褥和服装。去浴室的战俘,最初的一批还穿着衣服进去,洗完之后出来换衣服。而后面进去的战俘,则直接在门口脱光了衣服,洗完之后再出来换新军装。
“原来是这样。”阿杰莉娜立即明白了索科夫不让自己过去的原因,自己如果跟着过去的话,估计一帮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当众脱衣服,没准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索科夫见战俘们已经消除了戒心,便和波列坚科一起回到了阿杰莉娜面前。
“阿杰莉娜同志,”波列坚科对阿杰莉娜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被编入了办公室下属的翻译组?”
“是的,少校同志,您说的没错。”面对自己的上级,阿杰莉娜态度恭谨地回答说:“我的确被编入了翻译组。”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波列坚科说道:“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阿杰莉娜心里很清楚,波列坚科对自己一个新人说这样的话,完全是看在索科夫的面子上。如果没有索科夫,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既然对方向自己传达了善意,她还是礼貌地回应道:“好的,少校同志,以后我有事需要帮助时,我就去找您。”
索科夫刚想和波列坚科说两句,向他表达自己的谢意,谢谢他对阿杰莉娜的关照,却看到有一支车队驶入了校园。
看到前面开道的居然是装甲车,波列坚科有些吃惊地说:“将军同志,是朱可夫元帅来了!”
果然,当车队停下之后,其中一辆吉普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出来的就是朱可夫。而其它车辆上的警卫人员,下车后立即散开,布置了一个警戒圈。
索科夫等人连忙上前,抬手向朱可夫敬礼。
朱可夫还了一个礼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战俘,随即问索科夫:“米沙,你不觉得你挑选的战俘人数有点多吗?”
“元帅同志,”索科夫仔细着朱可夫的表情,见他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像是随口问起,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他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将近五百名战俘,听起来的确有点多,不过新成立的二级警备司令部要负责的工作很多,人手多一点,工作效率能高一些。”
朱可夫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开展正常的工作?”
索科夫想了想,随即回答说:“虽说招募的这些德军战俘,都是有经验的老兵,但要让他们变成维持城市秩序的部队,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训练的话,大概一周就足够了。”
“那好,我就给你一周的时间。”朱可夫说完这话之后,又对着波列坚科说道:“你们参谋部办公室要全力配合米沙的工作,使警备第3分队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明白吗?”
“完全明白,元帅同志。”面对朱可夫的吩咐,波列坚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会全力配合索科夫将军开展工作的。”
对于波列坚科的态度,朱可夫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望着远处抱着被褥、军服的德军战俘,好奇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排队洗澡。”索科夫解释说:“他们刚从战俘营里出来,身上、头上都是虱子。所以我命人帮他们每人理发之后,进浴室洗澡,然后换上给他们准备的新军装。”
“那脱下的旧军装怎么处理?”朱可夫问道:“米沙,你刚刚说他们的旧军装上满是虱子,如果乱扔的话,恐怕……”
没等朱可夫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索科夫就接口说道:“元帅同志,这一点请您放心,我已经给这里的军需官下达了命令,让他准备几个空油桶,然后派人把战俘们脱下的旧军装收集起来,扔在油桶里,浇上汽油全部烧掉。”
恰巧这时,布雷利斯卡带着十几名战士,把几个空油桶滚到了战俘们集结的地点附近。接着,他让战士们把战俘们脱下的旧军装,悉数扔进了废油桶,浇上汽油后一把火烧掉。
朱可夫看到从废弃油桶里冒出的熊熊火光,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问索科夫:“米沙,你让这些德国战俘去洗澡的时候,他们就像现在这样配合吗?”
“不是的,元帅同志。”波列坚科插嘴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索科夫将军派了几名德国人去劝说,但是没有丝毫的用处,战俘们以为这是我们设下的圈套,根本不愿意进浴室洗澡。”
朱可夫纳闷地问:“他们觉得我们会给他们设下什么样的圈套呢?”
“元帅同志,您应该还记得德国人的集中营吧?”索科夫亲自解释说:“这些战俘里,有不少人曾经担任过集中营的看守,他们亲眼目睹过被送进集中营的犹太人,被看守们以洗澡的名义,骗进了毒气室毒死的场景。因此听到我们安排他们去洗澡,自然就会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从而产生抵触情绪。”
“有道理,有道理。”朱可夫听后连连点头,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最后又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呢?”
“其实要让德国战俘消除心中的疑惑,也是很简单的,只需要有人带头进去。带头进去洗澡的人,如果能平安地出来,就说明我们并没有欺骗他们,而是真的让他们打扫个人卫生。”索科夫继续说道:“我今天带去战俘营里的几个人中间,有一名叫拜尔的德国警察,他有两个儿子就在这座战俘营里。我让他的儿子带头进入浴室,给其他的战俘做个表率,让那些战俘明白,我们并没有欺骗他们。”
“德国警察?”朱可夫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难道你打算把一名德国警察,也编入警备分队吗?”
“是的,元帅同志,我正有这样的打算。”索科夫担心朱可夫反对自己的提议,还特意是向他解释说:“这位叫拜尔的警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是他看过的资料,还是见过的人,都能牢牢记住,因此被他们警局的人称为‘活档案’。”
“嗯,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朱可夫问道:“你给他在警备分队里,安排了什么样的职务?”
“没有具体的职务。”索科夫谨慎地说:“我让他给警备分队的翻译联络官充当助手。”
“米沙,你这样的安排很不合适。”朱可夫等索科夫说完之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像这么有本事的人,你居然连个正式的职务都不给他安排。”
其实索科夫也是有苦说不出,像拜尔这样有本事的人,让他待在警备分队里,本来就是屈才。此刻听到朱可夫对自己的责备,只能苦着脸解释说:“元帅同志,没办法,我暂时找不到能安顿他的职务。”
“既然警备分队没有合适他的职务,那就让他带警备处工作。”朱可夫斩钉截铁地说:“对于这样有本事的人,我们一定要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务。”
索科夫并没有问朱可夫,打算在警备处里给拜尔安排一个什么具体的职务,但绝对比自己给他安排的职务更重要,没准级别还是和霍森菲尔上尉平起平坐呢。
朱可夫的公事繁忙,在学校里并没有停留太多的时间,就乘车离开了。
朱可夫的车队刚离开,布雷利斯卡就跑了过来,陪着笑对索科夫说道:“将军同志,时间不早了,想必您一定饿坏了,不如先跟我去食堂吃点东西。还有您,波列坚科少校,也一起去吧?”
面对布雷利斯卡的热情邀请,索科夫不好拒绝。不过他看着远处还排着队的战俘们,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布雷利斯卡看出了索科夫的心事,连忙说道:“将军同志,您放心,这边有人盯着的。只等所有的战俘都洗完澡,分配完宿舍之后,我会派人给他们送吃的。”
见布雷利斯卡已经把该考虑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索科夫点点头,对他说道:“军需官同志,麻烦你把我的副官叫过来,让他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餐。”
布雷利斯卡响亮地答应一声,快步地跑到了战俘所在的区域,找到待在那里的瓦谢里果夫,向他传达了索科夫的命令。
众人在布雷利斯卡的带领下,来到了食堂。
布雷利斯卡面带笑容地对索科夫说道:“将军同志,我们食堂里的饭菜品种繁多,不知您想吃德国菜呢,还是波兰菜?”
索科夫听后一愣,反问道:“怎么,你们食堂里就只会做这两个国家的菜?”
“因为我们的厨师是一个波兰人,他只会做波兰菜和德国菜。”布雷利斯卡解释说:“假如您不愿意吃这两国菜,我可以派人另外找厨师,给您做本国菜。”
索科夫想了想,回答说:“我还会在柏林待相当长的时间,吃德国菜有的是机会,今天就尝尝波兰菜吧。”
“好咧,我这就去安排。”
等布雷利斯卡去帮索科夫等人安排波兰菜的时候,阿杰莉娜有些好奇地问:“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波兰厨师呢?”
“阿杰莉娜同志,关于这个厨师的事情,我正好知道一些。”波列坚科说道:“他是1941年从波兰逃过来的。”
“什么,1941年从波兰逃过来的?”索科夫有些诧异地问:“当时德国占领波兰已经一年多将近两年了,如果他想逃亡的话,怎么会拖这么长的时间?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如果要逃,完全可以逃亡欧洲的其它国家,为什么会跑到德国来呢?”
“将军同志,您先请坐。”波列坚科招呼索科夫坐下,同时笑着说:“我慢慢给您解释。”
索科夫找地方坐下之后,望着波列坚科催促道:“少校同志,快点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厨师是正宗的波兰人,他所工作的那家食材公司,是专门为军队提供食材的,老板是犹太人。”波列坚科开口说道:“德国人占领波兰之后,展开了对犹太人的迫害。这家食材公司提供食材的对象,也从原来的波兰军队变成了德军的兵营。由于老板是犹太人,受身份的限制,他根本没有资格出入德国人的军营,因此只能委托这位厨师去送货或者收取款项。
刚开始一年多,厨师还兢兢业业,每天给军营送去大量新鲜的食材,月底时,把军营结算的货款,带回来交给他的老板。直到某一天,他听到一个小道消息,知道德国人打算把华沙所有的犹太人都关押到统一的地点,没准还会将其中的不少人关进集中营。厨师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免动了小心思……”
“动了什么小心思?”瓦谢里果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
波列坚科看了瓦谢里果夫一眼,继续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他虽然每天给军营送货,但要等到月底,才能从军营里拿回货款。他得知自己的老板有可能被关进集中营,收取款项后,就故意不交给老板,还欺骗对方,说德国人更改了结算时间,由原来的一个月变成了三个月。
犹太老板又没有资格进入军营,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真的以为德国人的军营调整了结算时间,也没有对厨师产生任何的怀疑。准备以后都是按照三个月的期限,来收取军营支付的货款。
等到了第三个月,厨师去军营收取货款之后,就带着自己截留的货款,逃离了华沙。刚开始,他去了匈牙利,但很快,他就发现,因为这个国家征兵太多,根本没有剩下多少年轻人,在布达佩斯开饭店,根本没有什么顾客光顾。他犹豫再三,找到了一名德军军官帮忙,就来到了柏林,并在这里开设了一个餐厅。”
“既然他在附近开设了餐厅,怎么又会到这里的食堂来工作呢?”瓦谢里果夫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原因很简单。”波列坚科说道:“他的饭店在柏林战役期间毁于战火,他没有能力再重新开设饭店,正好赶上这里在招募厨师,便主动过来应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