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索科夫每天不是带着阿西娅在院子里散步,就是在阅览室里看书。再不然,就是去卢金的房间和他聊天,考虑到屋里可能安装有窃听器,所以他与卢金的聊天内容,都局限于部队的训练或者一些风土人情等等。
这天正在聊天时,女护理员从外面走了进来,态度恭谨地对卢金说道:“卢金同志,您要的《真理报》到了!”
“谢谢你,娜塔莎。”卢金接过女护理员手里的报纸,向对方道谢后说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先出去吧。”
当卢金翻看报纸时,索科夫站在旁边歪着头看上面的内容,看到一则新闻里说,几名罪大恶极的集中营看守被抓获,然后被处以绞刑,还配了一份这些人双手反绑,被吊在绞刑架上的照片。
“卢金同志,日安!”门口传来了雅科夫的声音,他可能是在阅览室里没有见到索科夫,就猜测对方在卢金这里,便特意找了过来:“米沙,你果然在这里啊。”
走进门的雅科夫,见到两人在看报纸,便好奇地说:“卢金同志,你们在看什么?”
“今天的《真理报》,”卢金把手里的报纸递向了雅科夫,笑着说道:“我刚看到几名罪大恶极的德军集中营看守落网,并被处于绞刑的新闻。”
雅科夫接过报纸简单地浏览了一下新闻,又把报纸递还给卢金,嘴里说道:“能被抓住的集中营看守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变换身份躲了起来,或者是事先察觉形势不对,已经收拾细软跑路了。这些被绞死的不过是一些小喽啰,不知道那些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雅科夫这么说,索科夫立即联想到了着名的纽伦堡大审判,应该要拖到11月中旬才开始,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彻底结束了。就在他想说两句时,却听到雅科夫在问:“卢金同志,你见多识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雅科夫,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卢金笑着说:“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答案。”
“你瞧瞧德国人的脸。”雅科夫用手指着照片的德军看守,对卢金说道:“几乎都有一块或者几块伤疤。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痕,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有一些刚从军校里出来的军官,脸上同样也有这样的伤疤。”
同样的疑问,索科夫的心里同样也有,但他却没想过寻找答案。既然今天雅科夫主动问起了此事,他也正好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雅科夫,你先坐下。”卢金招呼雅科夫坐下:“听我慢慢向你解释。”
雅科夫和索科夫一样,也是卢金这里的常客,便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卢金旁边的沙发上。
见雅科夫坐下了,卢金才开口说道:“欧洲各国的大学都有众多的击剑爱好者团体,以及悠久的传统。但德国人却非常另类,击剑运动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能算是一种爱好或者体育运动了,而是血淋淋的决斗和杀戮,是德国条顿骑士精神的体现。他们是通过这种野蛮的风尚,把‘战斗的意志’和‘胜利的荣耀’强加到广大的德意志青年身上。
从普鲁士时代开始,德国的学校就热衷于德国式的击剑运动,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就会选择加入各种击剑团队,犹如骑士加盟骑士团那样有严格的纪律。
德国学院里的击剑,是一种极度追求实战效果的流血体育运动。击剑者使用的不是英法那种击剑运动的专用器械,而是直接使用不开刃的军刀,或者是冷兵器时代的刺剑,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带来危及生命的危险。
但击剑者们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流血的运动,他们每一次斗剑,都必须有一方或者双方流血,才告一段落。他们故意不采用防护效果好的护甲,而只保护眼睛、鼻梁,以及致命的脖颈、胸腹等等,其余的部位即使被砍得血肉模糊,他们也丝毫不在乎,对他们来说,在斗剑中负伤,等于是获得了‘男子汉的荣誉。’
德国学院里斗剑,其血腥野蛮程度仅次于英法两国流行的决斗,但他们的决斗双方却不像英法那样是仇人,相反,他们不但没有仇恨,甚至还有可能是最亲密的朋友。在他们的眼里,友情就是彼此用剑刃磨砺对方,用鲜血为彼此的新生洗礼,用永不磨灭的伤疤祭奠青春、激励一生。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不仅不会影响他们的形象,相反,却会成为他们荣誉的勋章。”
“真是没想到,德国人对自己都这么狠。”雅科夫听完卢金的讲述,不由感慨地说:“怪不得两次世界大战都是他们所挑起的。”
索科夫心里所想的东西,却和雅科夫不一样。他看过后世德军的视频,和他们二战的前辈相比,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已经完美地变成了一帮白领上班族。甚至还出现过战斗任务刚进行到一半,却到点下班的奇闻,彰显了德国人严谨守时的良好作风。
就算是战备需要加班,也需要支付加班费和不朽,否则指挥官就会拒绝执行上级的命令。假如这些指挥官生活在小胡子的时代,估计早就被枪毙或者送进集中营了。
“卢金同志,你觉得将来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还会是德国人发起的吗?”雅科夫问道。
但卢金听后却缓缓地摇摇头,侧着脸问索科夫:“索科夫将军,能说说你的看法吗?你认为将来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国家,会是德国人吗?”
“不会。”索科夫斩钉截铁地说:“就算要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但发起者也绝对不会是德国。”
索科夫的回答,似乎在卢金的预料之中,他笑着问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索科夫说道:“德国一战时的领导人是威廉皇帝,而这次大战的领导人是小胡子。如今这两个强势的领导都不在了,我不觉得德国人以后还能出现像他们两人一样的领导人。”
听完索科夫的解释,卢金陷入了沉思,而雅科夫却反驳说:“德军的强大,我们都见识过了。就算将来不能出什么强势的领导人,但他们依旧是举足轻重的军事强国。”
“法国自从拿破仑死了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索科夫说:“未来的德国将和法国一样,变成一个军事实力不强的国家,只能进行国土防御,而无法再发起侵略战争。”
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雅科夫提出了质疑:“米沙,你就这么不看好德国吗?以为小胡子一死,德国再一投降,这个国家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了吗?”
索科夫摆摆手,向雅科夫解释说:“我只是说德国未来的军事实力不行,并没有说这个国家不行。根据一战到二战之间的这段历史来看,德国人将来的军事可能不行,但他们在经济方面的发展将是令人瞩目的。”
“米沙,你就如此看衰德国?”雅科夫反问道:“他们的军事力量就真的没有崛起的机会?”
“雅沙,我听到一个传闻。”索科夫想起了后世网上的一个段子,便笑着对两人说道:“维也纳艺术学院以后在招生考试中,不允许落榜的情况出现。相信有了这条规定之后,德国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
索科夫说的话,让两人感到有些茫然。过了好一阵,卢金在轮椅的扶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兴奋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索科夫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雅科夫还是一头雾水地问卢金:“卢金同志,米沙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呢?”
“小胡子曾经两次报考维也纳艺术学院,但都落榜了。”卢金明白了索科夫要表达的意思,便向雅科夫解释说:“假如他没有落榜,而是如愿地进入了维也纳艺术学院,没准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可以避免。”
“没错,卢金同志,您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索科夫接着说道:“维也纳艺术学院出台这样的规定,恐怕还是担心将来再次出现小胡子这样的落榜生危害世界,所以只要参与考试的学生,不管好坏都招进学院再说。”
听完索科夫和卢金的解释,雅科夫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试探地问索科夫:“米沙,维也纳艺术学院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索科夫想到阅览室最近搬来了一部收音机,自己在里面看书之余,也偶尔会抽听了一下收音机,便厚着脸皮解释说:“维也纳艺术学院的新规定,我也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笃定雅科夫无法去核实,对方总不能专门打电话去维也纳艺术学院询问:你们那里是不是不允许出现落榜生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在雅科夫对索科夫的解释没有产生怀疑,而是点着头说:“如果是收音机里说的,那应该就是真的。可惜我不会绘画,否则我也想去报考维也纳美术学院。”
卢金跟着索科夫笑了两声后,开始问道:“对了,雅科夫,你的弟弟瓦西里,如今在做什么?”
“他在空军里担任了航空师师长,并亲自参与了对柏林的空袭。”雅科夫感慨地说:“从战争爆发到现在,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见面的时候还能不能认出他。”
“雅沙,”索科夫还是第一次听雅科夫提到他的弟弟瓦西里,立即联想到此人悲惨的结局,便忍不住问雅科夫:“你回莫斯科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没想着给你父亲打个电话,问问他准备让你们什么时候全家团聚。”
索科夫的提议,在众人听起来是相当合理的,毕竟因为战争,史达林的一家人也是天各一方,根本没有团聚的机会。如今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完全有必要让全家人团聚。
雅科夫听后点点头,说道:“米沙,你说的没错,我待会儿就去给我父亲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自己弟弟和妹妹。”
“古尔琴珂同志的办公室里,就有一部电话。”卢金提醒雅科夫:“这部电话可以和外界联系。”
“卢金同志,你说的没错,我待会儿就去古尔琴珂的办公室,用她的电话给我父亲打个电话。”雅科夫感慨万千地说:“我也有半年多时间没有见父亲了,假如他愿意让我们全家团聚,我倒是想尽快见到他。”
等雅科夫离开之后,索科夫见到卢金似乎想说点什么,连忙起身抓住了他的轮椅,抢先说道:“卢金同志,你在屋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很闷吧,不如我推你出去透透气。”
卢金也是个聪明人,听索科夫这么说,立即意识到对方有什么话对自己说,而房间里可能安装有窃听器,如果在这里谈话,就会被人窃听,便点头同意了索科夫的提议:“那就麻烦你了,索科夫将军。”
当索科夫推着卢金朝外面走去时,正在走廊里聊天的两名护理员,连忙迎了上来,试图从索科夫的手里接过卢金的轮椅。但索科夫却摆手拒绝了他们,并振振有词地说:“我推卢金同志到外面透透气,就不用麻烦你们了。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跟在我们的后面。”
两名护理员听索科夫这么说,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坚持从索科夫的手里接过卢金的轮椅,只是帮索科夫把轮椅推到了室外后,就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索科夫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发现两人跟在自己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这么远的距离,自己这里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尽快赶过来;如果自己要和卢金谈什么话,他们又是听不到的。
“卢金同志,你的这两名护理员不错啊。”索科夫笑着对卢金说道:“连你出门透透气都不放心,还跟着出来保护我们的安全。要知道,这个疗养院里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及保护我们的战士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外人混进来。”
卢金淡淡一笑,说道:“他们要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上级对你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吗?”
“让我先修养一段时间。”卢金说道:“说等我的伤势痊愈之后,再酌情为我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
“卢金同志,”索科夫迟疑了片刻,随后开口说道:“假如上级要派我和雅沙去远东,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