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一人看到甄寻,急忙起身,从那些“奋不顾身”的宾客中艰难地挤出了一条逆流而出的路。
“四亿!四亿!还有人竞价吗?“拍卖师大声询问着,原本他对这顶残破的冠冕并不抱有太大期望,除了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件古董拍品的保存并不算十分完好,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使用者的身份并不详尽,专家推断这顶冠冕是传说中盘龙城的王权象征。
“寻寻?”一声熟悉的呼唤让甄寻心中漏掉了一拍,她下意识躲避,扭头看向晏蠡。
而晏蠡却示意甄寻给自己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旁若无人地将琴放在面前的桌上,抬臂,入弦先肉后甲,一声清音落落,击断了高举着的号码牌。
有人吃惊,有人怒骂,还有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断头”的号码牌“残肢。
“那老头抱着的是隐藏款吗?“座位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真古董直接抱着出来?“
“什么情况?“
“拍拍拍,你当是黄瓜呢!“
……
一阵小小的议论声过后,众人才从刚刚的博弈中稍稍清醒下来,惊惶地感受着空间内的细微晃动,却不知等着他们的将是一曲以筋骨血肉为代价的独奏,更不知,这场独奏的曲子,是以清算为名。
甲背着弦,当空落指,正锋弹出,是为“剔“,晏蠡中指外弹,一声清和浑厚的琴音便回荡在大厅里,极大的晃动让站在一旁的甄寻打了一个趔趄。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甄寻抬头,是他!
商时序。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甄寻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这是她分手数年的前男友。
甄寻假装冷漠地看了一眼商时序扶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手,然而对方的眼神却带着诡异的惊恐。
甄寻看了一眼四周,原来并不是她以为的“静止“,刚刚还在叫嚣着的人就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给禁锢住了一般,定格在大厅里,只有身旁的晏蠡还在悠闲地抚琴。
“丫头,愣着干嘛?拿东西去啊。“
甄寻回过神来,用力地掰掉商时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将所有华夏古董连盒一起装进乾坤袋之后,整块天花板便在甄寻身后掉了下来。
可这些人,要怎么办?甄寻心里惶惶然,打量着裂出缝隙的墙壁。
几个被定格住的人拼命转动着眼球,想要看看那个似乎是为他们求饶的女声的来源,不过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只是翻出了一对对方向不同的白眼。
听到甄寻的发问,晏蠡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开口唱道:国难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百年还……
“可当初犯错的并不是他们啊。“甄寻反驳道,纵是对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卖国贼再这么痛恨,也不至于要牵连到他们的后代吧?
“现!“晏蠡一掌拍在琴弦上,然后大手一挥手,场内的姿态怪异的宾客每个人头上都浮现出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数字。
每个人头顶的数字都不相同,但都是在不断下降,有的是带有一长串数不清的零,而有的却只是个位数,甄寻扫视了一圈,看向商时序头顶的数字,.00。
下一刻,商时序头顶红色的.00闪了一下,便已经变成了0.00.
难道是倒计时吗?甄寻想着,不对啊,倒计时不应该是中间两个点吗?但仔细想来,不对劲的地方更多,
一个硕大的灯泡落在光亮的地中海上,地中海头顶的数字瞬间从.00,变成了.00。
挨一个灯泡少了十万?所以,他们头顶的数字到底是什么?
“你看到账单了吧?用在他们身上的钱一分都不会少记,还的时候也休想少还一厘!“说完这句话,晏蠡也接着弹奏起来。
几道音浪裹胁着雷霆之力打在承重墙上,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间,甄寻眼睁睁地看着大厅的房顶随着不断落下的碎砖一起掉了下来——
扬起的灰尘落下,甄寻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和晏蠡一起站在了一处废墟之间,大厦已经被拦腰截断,水泥墙露出断骨似的钢筋,月色接着碎落一地的玻璃幕墙,反射在散落在残砖断瓦和桌椅的残肢上,露出一截画轴,一旁的街道竟然还停着一辆闪着灯的救护车。
这是安保给西装男叫的救护车,出诊的医生没想到刚要回去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种情况,便立刻开展急救……
“丫头,你放心,我们审判绝不会草菅人命。我们走吧,还记得神君给你指的地点吗?”晏蠡拂去古琴上的灰尘。
甄寻上前,在废墟中看到了一处墙壁倒下形成的三角空间,看到商时序那双热烈凝望的眼睛。
一声琴音击落了商时序眼前的瓦砾,这是晏蠡的催促,子时三刻,计划的时间就要到了。
带着晏蠡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将画卷展开,甄寻对着月光找到半山腰的那一点,然后拿出一张二郎神给的入画符,和晏蠡一起走入画中。
带着钢盔的抢救队员们抡着铁锹,还在坍塌的建筑物下焦急地寻找着遇难者,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抢救队员在一只大狗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他卷起散落在地上的画,小心地将画卷起来。
“叔叔,你是消防员吗?你的搜救犬好瘦啊。”一个小男孩说道。
“嘘——快回家啦,你妈妈在找你呢。“男子指向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扭过头去,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切——大叔,你开的玩笑都老掉牙了。“
可小男孩回过头的时候,一人一狗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人知晓的是,男子卷起的山水画中内有乾坤.
山腰的一处楼阁上,正有一群或坐或倚的游客围在一起欣赏着一位乐师弹奏古琴,那位乐师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长褂。
一曲终了,晏蠡起身便要收拾面前的伏羲式古琴,沉浸在琴声余韵中的众人才回味过来。
“不知晏蠡大人何时才会再兴雅兴?今日听一曲,可谓三生有幸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哪有什么雅?说到底老夫不过是一个账房先生罢了。你们看我是在抚琴,我倒是觉得自己像是在打算盘。“晏蠡谦逊地摆摆手,幽默的话让众人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