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栅栏内已经乱成一团,禄成带着人手正试图驱赶着马车离开。趁乱离开后,禄成赶紧地招呼出藏在山林中的同伴,能把吐乐商队买来的云天麻献给大王子,功劳大大的。
有人眼力好看中了江安义的木炭,手欠想顺手牵走。木炭哪会让别人动他,抬起马腿就赏了此人一蹄,然后在马圈内横冲直撞,弄得众马奔腾,一团大乱。江安义和胖子等人赶到客栈外,这伙人还在手忙腿乱地安抚马匹。
禄成时刻注意着客栈内的动静,一看江安义等人出现,立知大势已去,原以为至少要斗上半个时辰,看情形双方还握手言和了。禄成二话不说,也不招呼别人,冲着山林的方向就跑。
辣娘子做了场亏本的买卖,心底憋着火,一眼看见那个报信人想跑,尖声喊道:“当家人,那个送信的小子想跑,拦住他。”
“得令啊。”胖子以超出常人敏捷的身手窜到门前,腿朝地上一踢,一块拳头大小的卵石应腿而起,胖手用手中斧头一抡,石头激射如箭,砸在禄成的马屁股上。那马吃痛人立而起,将禄成抛翻在地上。
胖子的手下轰然叫好,老二此刻已经裹好了伤,记恨江安义伤了他的肩膀,斜着眼睛故意对身旁的江安义道:“小子,你也来一手?”
江安义俯身从腿下拣起块石头,运功一捏,随手撒出。石头碎成七八块,每一块都击中了一个贼人,眼前顿时倒下一大片。
罗娜和商队的护卫们高声叫好,双方又如斗鸡般地瞪起了眼,火药味十足。
辣娘子生恐有过往的客商看到这场面,娇声吩咐道:“还不快点动手,别吓到了来往的客商,老娘的牌子可就砸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下五除二,逃走的人不多,包括禄成在内共抓获六十三人,用绳子拴成一串绑在客栈门前。
“小子,你是谁?居然敢利用老子,还想黑吃黑。”胖子一腿踹在禄成的屁股上,喝问道:“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贼眉鼠眼地看我老婆,昨天还敢踢了老子一腿,实话告诉你,老子早就寻思等活干完把你的腿卸下来。”
禄成面如死灰,褐眼珠剧烈地转动着,看到吐乐布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出来,高声喊道:“吐乐老爷子,快救救我。我愿意投诚,帮着二王子。”
见吐乐布停住脚步,胖子笑了,狡黠地道:“看来你小子还有点用,老爷子,出个价吧。”
吐乐布阴沉着脸,任谁刚被摆布了一道也没有好脸色,冷冷地道:“这些人都是莎宿国精选的武士,如今无家可归,只好加入你们了,一下子多出几十名人手,你还要我出什么价,是你给什么价给我才对。”
胖子挠了挠头皮,高声叫辣娘子,道:“内当家的,你过来一下,谈生意还得靠你。”
辣娘子和吐乐布找个角落热火朝天地争论起来,胖子走到江安义身旁,笑道:“小兄弟,好身手,叫啥子名字?”
“你想干什么?”罗娜从一旁冒出来,紧紧地拉住江安义,像护雏的母鸡,目光不善地瞪着胖子。
“嘿嘿嘿”,胖子发出一阵猥亵的笑声,道:“小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相好的怎样,只是见他身手不错,交个朋友。我叫腾恭立。”
“赛格丁”,江安义这些日子和罗娜学了西域语,把自己的假名字报了出来。
胖子露出他皮笑肉不笑的猥亵笑容,道:“赛兄弟,这么好的身手呆在商队里真是可惜了,跟着我老腾,在这方圆万里的大漠纵横称霸,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功业,怎么样?你来做二当家?要不咱们并称老大?”
话语极具诱惑,让江安义身旁的罗娜大为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挽住江安义的胳膊,娇声道:“别理他,安义。”
安义,罗娜紧张之下将江安义的真名吐露出来,胖子眼光一闪,假做并未查觉。江安义一心想着回家,哪会被马贼所诱,淡淡地笑道:“腾当家的太看得起赛某了,不过赛某暂无离开商队的意思。”
胖子把目光投向罗娜,一副了解的样子,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赛兄弟,以后有了想法尽管来投奔哥哥,哥哥答应你的条件绝不变。”
那边吐乐布与辣娘子的谈判,吐乐布一脸沉郁,辣娘子满面笑容,不用问就知道谈判的结果了。吐乐布示意护卫们夹起禄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商队一行人出了客栈,继续前行,那些人和马都留给了客栈。
傍晚时分进了羌兰国沙河镇,整个商队立时有说有笑起来,来自马贼的威胁解除了。吃罢饭后,罗娜被吐乐布留下,爷孙俩和琅洛要细审禄成,江安义不愿卷入莎宿国的内争之中,便独自一人到镇中闲逛。
沙河镇是交通要镇,街上人畜不断,有晚归的牧民,有远来的商旅,从服饰上看,本地的居民住得很杂,看房屋建筑,有西域风格的四方房舍,也有大漠的帐蓬立在空地,甚至有郑人样式的食肆,江安义慢慢地充满异国风情的街道上走过,思念着故土亲人。
一个小孩从对面的门中被抛了出来,跌落在路中间,紧接着从门内走出来个壮汉,挥舞着皮鞭朝小孩抽去,口中恶狠狠地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让你偷东西。”
小孩熟练地拱起背,皮鞭落在破烂的衣服上,印出一道血痕。那汉子犹自不解去,一脚踢出,将那孩子在空中挑了个转,两个馒头从怀中掉落出来。壮汉得了理,用鞭子指着地上的馒头,冲着围拢过来的人群道:“诸位,看到没,这就是贼赃。”
说完,壮汉举起皮鞭又要朝小孩抽去,小孩被刚才那腿踢得不轻,挣扎了两下没动身。江安义实在看不过眼,上前一步抓住壮汉的手,劝道:“算了吧,小孩已经伤得不轻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壮汉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江安义,哼道:“一个叫化子,打死埋了就是,要你多什么事?算了,你说的轻巧,偷我的馒头你给钱啊?”
江安义从腰间拿出个锦囊,这是罗娜送给他的钱袋,里面装着些金银币。江安义对西域的物价不熟,随意地拿出块银币,递给壮汉道:“够了吧。”
西域二十八国多数有自己国家的钱币,计量的单位是一律的,一块银币重半两,一块金币重一两,一块金币能换五十块银币,一块银币换二百枚铜币,一枚铜币能换二个馒头,江安义给了一块银币,足能换回四百个馒头。
壮汉银币放在嘴中一咬,贪婪地目光从江安义的腰间闪过,刚才解开钱袋的时候,他看到里面黄的、白的一大堆,这小子起了贪心。江安义身上的衣服是莎宿国的样式,但黑发黄肤显然是郑人,郑人在西域常受欺凌,所以这小子盘算着该不该动手。
江安义没有查觉到壮汉的野望,弯腰扶起小孩,这才发现小孩也是黑发黄肤,眼睛略带蓝色,应该是个混血儿。轻轻地替小孩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江安义用郑语问道:“小孩,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伤?”
小孩显然听得懂郑语,摇摇头没说话,目光看向地上的两个馒头。
壮汉听江安义说出郑语,眼中凶光一现,喝道:“这点钱可不够,这小子每天都到我店中偷东西,算算日子有好几年了,把你腰间的钱袋留下,就算了。”
小孩眼中现出愤色,低低地声音对江安义道:“大叔,不要管我了,你快走,都施他没安好心,想抢你的钱。”
那个叫都施的壮汉已经迫不急待地伸手向江安义腰间的钱袋抓去,江安义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都施的腕子,略一施力,都施如同杀猪般地惨嚎起来。
江安义爱怜地拍拍小孩的脑袋,笑道:“不怕,大叔会抓鬼。”
小孩眼中闪过希冀的光,突然开口道:“大叔,你是从大郑来的吗,能不能带我回大郑,我有亲人在大郑,找到亲人后我让他们报答你。”
江安义一愣,看这小孩的年纪不过七八岁左右,怎么会一个人流落到西域来。看着孩子满是求恳的目光,江安义想也没想地应道:“行,大叔回大郑的时候就带你回去。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吗?”
都施抖着腕子冲着身后的饭铺吼了一句,立刻冲了五六名汉子,手中拿着木棍、铲勺,看样子是店中的伙计、做菜的师傅齐齐上阵了。江安义哪会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人放倒在地。
小孩显然平日里没少受这些人欺负,此刻趁机打落水狗,在每个人的手中踩了一腿,然后转身去拾地上的馒头,江安义止住他道:“大叔有钱,地上的不要了,我给你买好的去。”
小孩呆愣了片刻,突然放声“哇”地哭起来,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让人痛断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