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羲自然地接过二哥哥递过来的栗糕,顺势就浅咬一口,笑道:“二哥哥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她很遗憾,没有一直陪着二哥哥和大哥哥,她还当那个整日调皮捣蛋的小郡主。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南沐恒揶揄:“好,那小孩子可就得乖乖听话,危险的事不许碰。”
阿羲终究还是长大了,他很遗憾,没能在阿羲及笄时赶回来,他曾答应过她,要在她及笄时带她看水云镇的杏花雨。
是他失约了。
南羲不知如何回答,余光瞥向那碗温热的人参乌鸡汤,赶紧换话题说道:“二哥哥,这汤你可得趁热喝。”
看着南羲双手捧着的鸡汤,南沐恒眼中闪过一丝苦笑,他的阿羲,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阿羲已经长大了,有自己要坚持的想法,将来也有自己的天地,他这个兄长唯一能做的便是倾其一切保护好她。
轻敛去眉眼中的异样,南沐恒伸手接下鸡汤,促狭:“日日喝苦药,如今你又送来了药膳,为兄当真是成了个药罐子。”
屋中不曾点香,而南沐恒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清素药香,南羲还是头一回在一个人身上闻见好闻的药香气。
说话间,南沐恒有些轻微咳嗽。
南羲是心疼的,二哥哥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些日子天冷了,感染了风寒,一直都在喝药,却久久不见好。
二哥哥本该是一个健康意气风发的儿郎,可京城遭遇,让一个原本健康的人,变得体虚多病。
二哥哥受到的苦,她无法治愈,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那些伸手的人都打入地狱。
“这汤味道极好,二哥哥若是嫌人参味苦,便少喝上一些。”
她哄着南沐恒喝下半碗,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南沐恒突然提到了岭南。
“岭南是个好地方,多的是珍奇药材,神医良方,待来日,二哥哥接你去岭南居住可好?”
南沐恒眼里泛着温柔的暖光,他的诚挚之言,在南羲眼里都是不真实的。
或许这辈子,南羲都离不了京城。
人总不能太贪心的,得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帝想成仙,她有了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权力,便要舍弃自由。
她很想告诉二哥哥,我们三兄妹之间总要有一些人留下,从前是哥哥们保护她,如今也该轮到她保护哥哥们了。
但她知道这话还是不说为好,遂还是笑着应下:“好,到时候二哥哥带我吃荔枝。”
南沐恒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愁,他的阿羲还是对他说谎了。
阿羲从来不喜欢吃荔枝。
南沐恒轻笑,目光宠溺内敛:“比起荔枝,倒不如带你去捡栗子。”
……
—————翌日。
下朝之时,大臣们鱼贯而出,群臣之中,一小太监走向苏辞,恭敬行礼后说道:“摄政王,奴才是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让奴才来寻找摄政王过去。”
无论怎么说,苏辞也是苏太后的侄子,姑侄之间走动密切些也算不得什么。
却总有大臣嚼口舌议论苏太后和摄政王来往,是要干政。
听到议论的沐丞相冷笑:“诸位胆敢在这宫中议论太后,莫不是不将太后陛下放在眼里?”
那些大臣本就是随口一说,不曾想会被丞相听到,又哪里敢接这高帽子,赶紧低下头躬身作揖:“臣等失言,望丞相海涵。”
慈宁宫中,苏太后正用清茶,安秋带着笑意走了进来,恭敬福身后说道:“太后,好在小福子眼尖,已经把苏王爷请来了。”
或许是因为南忆的缘故,苏太后瞧着也消瘦了许多,听见苏辞到来,原本不大精神的眸光也瞬间有了色彩,放下茶盏,赶紧道:“快,快把人请进来。”
苏太后是知道苏辞忙的,在苏辞进来后随口寒暄了两句后便吩咐安秋拿出了一精致上锁的金镶檀木匣子。
她当着苏辞的面打开,拿出里头静静躺着的一团枯尾巴草,依稀可见是一只编制兔子。
苏太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笑说:“你可还记得它?”
苏辞皱了皱眉,仿佛是想不起来的样子,可下一瞬,便说出记得二字。
这个狗尾草编织的兔子是南羲两岁时送给苏皇后的,也是他亲手为南羲做的。
苏辞倒是不曾想苏太后会一直把此物给留着。
“难为你还记得。”苏太后听见这样的回答,多少是高兴的。
她看着手中枯草,目光也变得慈爱柔和,说道:“你和小羲自幼相识,我本欲往后赐婚你与小羲,怎奈时过境迁,小羲定了李家的亲事。”
提起李家亲事,苏辞眼神中微闪烁过一抹戾气,身上也多了些凛冽。
若他那时知晓阿羲在李家过得不好,断然不会允许伯爵府中众欺她。
怪他当时气她失信不守承诺,如今想想,只怕她如今早就不记得幼时之事。
“你别怪小羲,她那时年幼,能记得住什么?”苏太后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那时小羲在她面前说长大了是要嫁给苏哥哥,而苏辞也是答应了的。
记得小羲同李家定亲的那一年,苏辞这孩子从边关回来看小羲,可却得知订亲消息。
遂在京城停留不过半日又主动奔赴了边关,一去就是两年。
别人看不出来,可她这个当姑姑的又怎会留意不到?
苏辞这孩子就是心实,正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
当时情况,小羲随时都有可能让陛下起杀心,她身为皇后也不敢多插手。
遂问:“阿辞,不知如今你可还有当年心意?”
苏辞眉心有些踌躇,还是严肃地拱手作揖:“长郡主身份贵重,臣不敢逾矩。”
看出苏辞的犹豫,苏太后只得胡诌:“小羲身份虽贵重,但你也不是配不上,太皇太后已经问过小羲了,她一女儿家,事事都要得体,自不好亲自向你表达心意,你一男儿,总得让着她才是。”
“哀家如今只问你,愿否?”
苏辞眼中些许诧异,面色微怔,依旧平静无澜。
可平静的外表之下,是翻涌滔天的巨浪,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月中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