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丝在刘晨阳离开之后,那双充斥着醉意的眼睛,短时恢复清明。
她站在门口,目睹他车子远离,表情难定。
他在她心里与众不同到独一无二。
喜欢一个东方男人,是她做梦都没有预见过的事情。
慢慢拿起手机,洛伊丝拨了个号码。
脸上恢复了从容自信的笑容。
“布克叔叔,他刚刚离开,答应比赛会按照您要求去做。”
电话另一端的男性声音,圆滑中有着种让人不安的戏谑。
“你对他比较熟悉,你如果可以保证不出意外,叔叔当然会信。”
洛伊丝不假思索:“我保证他会接受您全部的安排!”
……
刘晨阳回到酒店之时,彻底无法入睡。
有醉意几分,清醒后,格外清醒。
他有做逃兵的想法,放弃这场热度越来越高的比赛……没办法自私的这样去做。
拳迷的期待,歧视的力量,时间的紧迫。都让他,必须去打。
可是打完这场比赛自己结局是什么。
按照布克要求,赛前避过检查……若不做傀儡,毁掉职业生涯还是小事,能不能离开这儿都存疑。
因为一旦在他体内查出来,对方可以光明正大扣留他接受调查,陷入完全的被动中。
做傀儡,赛后仍会被对方拿把柄要挟。参与周而复始的假赛,被人摆布,被人当成刺向同胞的利刃。
绝境。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赛前的短短一月。
他突然有些懂了。
那么多天才横空出世。体育,科学,商业……崛起的瞩目,消失于无形。
是永远会有布克这种人,有这种把高贵烙印在骨子里的国家。
什么竞技精神,体育精神,平等精神都是虚无。
面对如此困境,让他所经历的所有挫折都变的微不足道。
这是真正连生死都不让去选的一条路。
生,苟生。死,苟死。
他有点开始理解蒋伶伶的想法。
从俩人来到北美开始,被金钱所驱动着,影响着,就注定了今天身不由己的局面。
赚钱,真不是随便赚赚而已。
他渐感麻木。
麻木的一直闭着眼睛,想要睡去,人在现实和梦境中轮回的交替。从记事开始,一帧帧画面叠加,齐至。
他对不起父母,明明可以用态度去温暖已经冰冷的他们,选择了同样冰冷的方式去相处。
他对不起徐璐,知道她爱他,她在乎婚姻。自私的去用那种方式逃离婚姻,去放纵自己膨胀的内心。他在要求她的同时忽略了,他可以左右她。
他对不起妹妹,他是她的天空,他儿时当她是个惹人厌的累赘,恼她分走了属于自己的全部……
他对不起蒋伶伶,他的不妥协,让她陷入了危机中。她是个商人,他不该拿自己观念去鄙夷她,看低对己有过再造恩情的人。
他对不起自己,出生即有的一手王牌,被完全打废!
头疼欲裂,睡睡醒醒。
早晨,刘晨阳看着镜子中仿佛一夜间明显许多的胡须,呆了许久。
朝阳升起,霞光染红了拉开窗帘的酒店房间。
刘晨阳没跟着情绪继续消极下去。
洗澡,洗漱,穿戴完整,去往楼下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上晨跑。
体力的消耗,把那些压抑他整晚的负面一丝丝驱散。
发现蒋伶伶到他身边另一台跑步机上的时候,他摁下了暂停键:“合同准备好没。”
“哪有这么快。”蒋伶伶瞥了眼跟平时没有不同,却又感觉明显不同的刘晨阳:“你昨晚单独开车出去很危险,以后注意。”
“去见洛伊丝了,她说布克要求我在赛前身体内要有兴奋剂成分。”
“兴奋剂?你答应她了。”
“对,没办法不答应。布克在暗处能对我,对你,对咱们员工造成威胁或精准跟踪。我不想去赌,咱们这几十个人,谁会是第二个雨竹。”
蒋伶伶抓着跑步机手柄,低头半响:“你有没有对策。”
“暂时没有,距离比赛还有一个月嘛。没对策,也不能先把自己给愁死。这些话我只能跟你说,全憋我自己心里,担心会疯掉。”
“你真的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这件事……”
“我已经想的很清楚。在左右前后都没路的时候,理所应当的要去尊重自己内心。站的高,雷劈下来的时候都会先劈到我,往哪都躲不开。”
“对不起,没想到这场比赛会这样……”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迟早需要去经历的。格勒那场我就已经有预感,是他们没想到我会赢……这场比赛话题性极多,热度比格勒那场都要高。哪怕咱们正常的去谈合约,仍然避免不了像现在这样。”
“只不过时代不一样,我爸跟蒋叔叔那年代碰到这种事,多半更直接。拿枪指着你脑袋,你说想死还是想活。现在这把枪被别的武器所取代了。咱们提前去韩国吧,提前结束亚洲之行。你尽量今天就把合约准备好,我签。就是有可能签了也白签,有预感,我没那么容易走出这个国家。”
蒋伶伶手掌微微用力:“实在不行,比赛就不打了。”
“不打?这么多外因,你能克服哪一个?太多人在关注,比赛对我来说也早不是单纯的比赛。姐,每一天我能接到许多国内打来的电话。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地位高的,有从别处要到我电话的……他们希望我赢,赢那个遭到全亚洲人讨厌的库尔特。”
“你如果想做点什么事情,帮我留意下新药。读医的时候,我知道有一种理论,可以让药物在体内相互抵消……医学在进步,旦愿现在有这种提前服用的药物。”
“如果找不到这种药呢?”
“那就当我真用兴奋剂了吧,你不用再犹豫什么,亦或者存在侥幸心理。我的底线是,死在这可以,这种无聊的游戏,永远不会玩!”
他笑了笑,轻松下来:“走吧,吃早餐去。吃完赶紧弄合同,今天我准备啥事都不做,先跟你把合同签下来再说。”
“突然想通啦?”
“对,想通了。不就三年合同,三十年又如何。这么大事都能扛,小小合同怕啥。”
蒋伶伶也笑:“我忽然有种签了个滚刀肉的感觉!”
“你感觉一点不错,我现在想法就是。合同期间不爽,照样罢工。不想搭理你,照样不搭理。爱起诉起诉,爱索赔索赔。我媳妇有钱,老妈有钱,用得着怕你拿合同让我破产?”
“徐璐的钱如果跟你有关系,算我眼瞎,对她人品有误解。”
刘晨阳淡然:“你误解不误解没关系,我不会误解她。她在我这,就是跟我妈一样靠谱,钱上至少是一样靠谱。而且跟我本身有钱没钱,一点关系都没有。伶姐,人好不好,在一起做一件事就会看出来。没一起过,别有事没事瞎评价别人。”
“反而你们俩唯一一次共事,你做的不好。”
蒋伶伶哼声,脚步加快。
刘晨阳也没追她,任由两人距离拉开。他早听不惯蒋伶伶动辄去评价徐璐。夫妻一体,她贬低她,他怎么可能听着顺耳。一直照顾她面子,不想计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