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凉城毕竟是西陲重镇,各方人士往来不绝,虽比不上江南富庶繁华,却也称得热闹非凡。
许是百姓们平日里大都见惯了自西边来的回回人和北边来的蒙古人,眼下这在这街上牵马行走的五人,却是引得往来行人纷纷侧目。
只见他们虽皆服汉衣,但五人之中有四人皆是辫发垂肩,这往来人群之中到底是不缺有见识的,当即便与人嘀咕道:“是女真人,那奴儿干距此处可谓十万八千里,女真人的买卖都做到这里了不成?”
再瞧这五人尽都是身形高大的,显得孔武有力,暂不论他们衣着如何,只说每个人都牵着高头骏马,便知这五人身份非常。
那为首的浓眉大眼,宽鼻阔口,短须络腮,顾盼之际,颇有英雄气概,但若细细瞧来,此人双目流光,又是个城府极深的角色。
“狼主,这汉人果然惯会享受,”
左侧一个女真汉子一路瞧着,又是嫉妒又是艳羡,只用本族的土话说道,“这平凉城地处偏远,也胜过咱们建州不知多少,更不用说那传闻之中的富庶江南!难怪当年咱们祖上要南下征宋,若是我扎克丹生在那时候,定要争个先锋官,夺了这汉人江山,好好享受享受这神仙般的日子!”
“休要胡言,扎克丹。”
所谓狼主,这普天下能称此号的唯有那长白山天狼教的教主完颜疏?
扎克丹闻得完颜疏斥责,有些悻悻,侧过头瞟了眼一旁沉默不言的霍腾,冷哼一声。
自天狼教重归完颜氏,四大天狼将也都换成了完颜疏的心腹,除了霍腾和图克坦依旧在列,新晋的两位天狼将正是原来图克坦的副将哈达,还有这位自小便与完颜疏要好的扎克丹。
图克坦、哈达二人跟在后面,见得扎克丹这般,相视一眼皆觉无奈,打最开始,扎克丹便怎么瞧霍腾都不顺眼。
眼下鞑靼那边已然尘埃落定,蒙古各部不仅只有伊斯满觊觎大汗宝位。
虽然满都鲁死后,伊斯满把持着朝政和王廷的军队,但最有实力的却是成吉思汗的兄弟合撒儿的后代,也就是科尔沁的乌讷博罗特王。
原本按照习俗,蒙古各部当先推出新任大汗,再来迎娶前任大汗的妻妾,接收前任大汗的部众、牛羊和全部财产。
如今经完颜疏一番暗中帷幄,眼下这情形却是倒了过来,谁能迎娶满都海为妻,谁才能当上这草原的可汗!
不过完颜疏早就盯上了孛罗忽的独子,他筹谋良久,将杀害满都鲁汗的罪名扣在了孛罗忽济农的头上。
随后令伊斯满行王师替可汗报仇,而天山五绝与裴元海先是假意投奔孛罗忽,待伊斯满大军杀来时,趁大乱之时,天山五绝以及裴元海与其理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将孛罗忽杀死在逃亡路上。
此战伊斯满大获全胜,只不过,还不待当朝太师伊斯满高兴几日,裴元海便将伊斯满的头颅砍了下来,呈给各部王爷以及满都海夫人的面前。
伊斯满做了替罪的羔羊,天山五绝保护着孛罗忽的儿子,裴元海则是跟在满都海的身边,满都海是以满都鲁大汗的意志召集了草原诸部。
给他们的说法,是伊斯满从中挑唆,使得满都鲁汗与孛罗忽济农之间反目成仇,是伊斯满指使洪郭责杀死满都鲁,后洪郭责遭伊斯满灭口。
而今他杀死孛罗忽就是要铲除孛儿只斤氏,黄金家族的后裔,其目的正是要自己坐上这整个草原的汗位。
那个科尔沁的乌讷博罗特亲王,本来是众望所归。
不过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满都海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与众人道:“主人(成吉思汗)的遗产,哈撒儿的子孙能继承吗?哈撒儿的遗产,主人的子孙能继承吗?有推不开的门扉,有跨不过的门槛。黄金家族的后裔尚在,恕满都海难以从命。”
一句话,断了所有人的念想,而她决定下嫁的成吉思汗的后裔,不是别人,正是孛罗忽济农的儿子,年仅六岁的小王子,巴图孟克。
满都海将小王子扶上汗位,从血缘上,草原诸部皆服,并尊小王子为达延可汗,而满都海则以男人也不如的胆气谋略,摄政辅佐,以巩固黄金家族在草原上的威望和地位!
“狼主,满都海将那黄口小儿扶上汗位,一个寡妇一个幼子,狼主就不怕他们地位不稳,我等此前筹谋尽皆付诸流水么?”
一行五人在平凉城内寻了家酒楼,方才坐下,图克坦便问道,脸上不无担忧。
完颜疏摇头一笑,道:“图克坦,千万不要小瞧那个女人。”
扎克丹更是大笑道:“那女人除了狼主,想来一般人降服不了,有股子野劲儿!”
这话一说完,完颜疏脸色微变,霍腾看着他摇一摇头,就连图克坦也默不作声,哈达资历最浅,更不好说些什么。
扎克丹笑容渐渐敛去,脸色也愈发的尴尬。
完颜疏抬起手拍了拍扎克丹的肩膀,微微笑道:“扎克丹,你是我的兄弟,我素来知道你的性子,嘴上没甚么遮拦,可有关满都海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够闭口不言。”
瞧着完颜疏双目温煦,扎克丹不知为何金辉冒出些许冷汗来,忙不迭点头应道:“我懂,我懂!”
随即便听完颜疏哈哈一笑,招呼店家道:“上酒!”
少刻功夫,酒菜上齐,完颜疏却拉住小二问道:“听闻这崆峒山上正当武林之盛会,不知真假?”
小二是个热心肠的,当下便道:“回几位客官老爷的话,正是如此,听说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到了此处,不过听从山上下来的人提了一嘴,有个自称是青云庄少庄主的,好像是叫做沈渊,当真是出尽了风头,更是将峨眉四老尽都得罪了!”
“哦?”霍腾插话问道,“我曾听闻,峨眉四老的武功深不可测,那沈渊能应付么?”
小二讪讪一笑:“客官这话却是难为了小的,小的哪里知道,所言亦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几位客官老爷身上皆有兵器,可是也要去崆峒山凑凑热闹哇?”
扎克丹脸色一沉,斥责道:“我等去哪里,岂是你能问的?”
小二见状当即两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那掌柜的听见也忙训斥道:“小六子,休要在那扰了客人清净,你那舌头长,小心多嘴咬下来!”
完颜疏却是笑了笑,从话里掏出块碎银子扔给了小二,宽慰道:“不必害怕,我们也是路过宝地,听说有此事,想看看热闹,毕竟这等盛会在我们那里是极少见的,乡下人总要见见世面。”
小二手里紧紧攥着银子,点头哈腰的谢过后,便退了下去。
完颜疏抬眼问道:“霍腾,我似听你提过一嘴,你曾与那沈渊有过一面之缘?”
霍腾点头称是,道:“此子武功不坏,为人也有些意思,是个值得交的人物。”
扎克丹冷哼一声,道:“一个汉人小子罢了,狼主是什么身份,岂能与这等人结交!”
完颜疏瞪了眼扎克丹,随即与四人说道:“待用过了饭,咱们便去这屠魔大会之上瞧瞧热闹,看看这中原武林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