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值黄昏之时,
红盐池畔那足有半人多高的草稞子里,两道身影悄然显现,望着盐池岸上不远处那些整齐洁白的帐房。
只见那营地中央,篝火熊熊,营地周围戒备森严,除了守卫严密,还常有骑兵巡视!
再看营地之内,却是一片沉静,只是这沉静背后,也散发着一种悲痛和萧杀!那三五成群的鞑靼兵,聚在一小堆篝火旁,烤着羊腿,喝着马奶酒,却是无人高歌,整个营地的气氛都是这般沉重!
沈渊与钟不负又静静退入草稞子中,原来他二人早早便将马匹藏在东边一处土丘后面,两个人则是悄然摸近,藏身此处以便观察敌情。
沈渊低声道:“钟大哥,看来也只得等夜深之后,方有机会摸进营中。”
钟不负点头道:“眼下还早,我瞧这附近也有些牧民人家,不如择一家讨些水来,歇息歇息。”
“不怕这些牧民有人通风报信?”沈渊心里有些打鼓。
钟不负又道:“这些牧民淳朴敦厚,没有那么多肮脏诡计,况且他们又不知咱们此行目的,到时候给些银子,除了封了口,也不算白食他们。”
沈渊点头应了一声,二人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那藏马的土丘就在红盐池往东四五里地,土丘后有一小片林子,所谓林子,不过是稀稀疏疏的二、三十棵杨树,林子中间有个水泡子。
早前二人便将马拴在此处。
沈渊与钟不负趁着天色还有些余韵,借着微弱的一丝暮光,原路寻了回来,只是二人四下环顾,也没见到一匹马的影子。
“钟大哥,你说这是有人跟踪还是遇上了盗马贼?”
沈渊不禁想起了裴元海那一副不怀好意的奸笑,问道:“莫非真是裴元海那厮给我们下了套?”
钟不负沉思片刻,忽然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有人跟踪,或者当初藏马之时有旁的人埋伏,必然逃不过咱们二人的耳目,我猜是咱们走了背字,遇上了盗马贼。”
又见钟不负颇为无奈的笑了声,说道:“终日打雁,不想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黄河侠盗被盗了马,传了出去,倒是成了江湖上的一大笑话喽!”
闻言,沈渊不禁莞尔而笑,道:“这盗马的贼也实在是不开眼,不过钟大哥你看。”
说着指着前方一坨马粪,沈渊凑近了去看,道:“钟大哥,你来看,这马粪还有些湿,显然这马才被盗走不久,不如我们现下先去找找,没了马,总归是有些不便。”
钟不负瞧了瞧马粪,又仔细瞧了瞧地上野草、灌木上所留下的痕迹,只片刻功夫,便指着一个方向道:“应是往北去了,咱们追!”
虽说沈渊的轻功也不错,但与之钟不负相比却简直云泥之别。
《神行术》不愧是天下轻功第一,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任凭沈渊脚下生风,却还是照钟不负差了半里多地!
不得已,沈渊只得喊道:“钟大哥,等我片刻!”
二人约莫行礼六七里的路程,此时天上的月亮皎洁高悬,藏青色的夜空下,金黄色的草原泛着银辉,显得格外宁静高远。
只见的前方不远立着两座一大一小的简陋帐房,一堆篝火就如这夜色下莽莽草原中的一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二人放慢步子,只听钟不负轻声道:“这些当是几户牧民,既来之则安之,讨碗酒水,买些饭食,顺道再打听马匹的事情。”
沈渊道:“也好,正巧我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方才一路追你,实在太耗气力,不如钟大哥将神行术教我,以后若有个万一,也算多了一个逃命的本事!”
钟不负笑道:“师门规矩,为兄对着祖师爷曾发过毒誓,《神行术》不得外传,除非你能入了我这一门,拜了我做师父,我才能将这门轻功教你。”
闻言沈渊脸色微变,嘟囔道:“拜师的话,还是罢了。咱也是在陈抟老祖前给臭老头子磕过头的,若是改了师门,也是对不住他!况且叫了许久的大哥,乍一改口做师父,实在别扭的紧!罢了罢了!不学便是!”
钟不负笑道:“其实你这轻功已是不差,不过你若真想学,往后寻到机会,教你一些运功的法门,这也不算是破了誓!”
“当真?”
沈渊眼睛一亮,心说若是能学得些运功法门,想来对他亦是大有裨益,当即便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二人说话功夫,已是走近。只是夜难视物,远远的才瞧见两座帐房外头还有一拳灌木枝条围得篱笆墙。
站在柴扉之外,便可听见帐内嘈杂,正是有人在此大吃大喝。
最让二人奇怪的是,那帐内中的几人说话,居然都是说的大明官话,偶尔迸出几个方言,也是河北口音。
两个人不敢怠慢,正想翻进院内一探究竟,忽然从另外一个更为简陋的帐房内,跑出一个老汉来,那脸上焦急,手上却是连连摆手,指了指那帐中吃喝的人,又比比划划,意思是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见此情形,沈渊二人更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便按下心思,想要看看这老汉到底要干甚么。
只见那鞑靼老汉走到柴门处,面露警惕之色,回头看了看那帐中之人,又看了看沈渊二人,皱起眉头,比比划划的。
沈渊实在没有看懂,倒是钟不负猜出了几分意思,轻声道:“老伯,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那老汉点点头,随后指了指那帐房,比划了两下,又看向沈渊二人,然后便等着回话。
钟不负猜着说道:“老伯,我二人路过此地,只是讨杯水喝,与那帐中之人并非一路。”
听了此案,那老汉似是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人注意,轻轻的抬起那柴门,悄悄挪至一旁,指了指那座小的帐房,也就是他出来的那一座。
二人会意,轻声踱步走了进去。
进了这帐内,只见这帐内狭小,那中间的灶火忽明忽暗,灶火上面架着已被熏的乌漆嘛黑的铁锅,里面正煮着奶茶,里面正北是一方不大的被桌,也就是这些牧民的床榻。
再看周围摆设,西面挂着马笼头、嚼子、还有马鞭子和套索等物,墙根底下立着马鞍;西北面供着佛爷,佛龛前面香烛、佛灯、贡品、香炉倒是一应俱全;东面则一些女人的物什。
虽然简陋破败,却也不失整洁。瞧得出来,这家中有个好女人,并且从那佛龛便可得知,这户也是个良善人家,更是对佛爷虔诚。
那老汉跟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忙关上毡门,这才松了口气。
请了沈渊二人坐下,从锅里舀了热奶茶,倒了两碗奉给二人,示意二人不用客气。
二人端起碗来,也不犹疑,谢过了老汉,慢慢大口喝了起来。
老汉瞧着二人痛快,笑得很是欢喜。此时,沈渊才知道,这些牧民比那些上位者,江湖人可爱的多,也淳朴的多!
这时钟不负放下碗来,对这老汉轻声问道:“老伯,您怎么不说话?”
那老汉摇一摇头,张开嘴,只见嘴里只有个舌头根,沈渊瞧着不由得有些揪心,于是问道:“怎么弄得?”
老汉摆摆手,目光游离,瞟了眼外头。
沈渊瞧见,忙问:“是那些人?”
老汉连连摆手,叹了口气,不再比划。钟不负意会这时不愿再提,于是按了按沈渊肩头。
这时毡门拉开,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鞑靼汉子满面怒容,走了进来!
一见沈渊二人,更是火冒三丈,只不过却不敢有任何动作,见他忍气吞声,轻声问道:“你们还想干甚么?我们已经全部都按照吩咐来做了,难道如今还是不肯放过我阿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