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应声退了出去,不多会儿就领着一个面容普通中等身材的男子,身上穿着与之前的冬生差不多,应该是萧靖西的随从之一。
同德行了礼之后就恭谨地立在一旁,若是不刻意留意,一般人不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的存在感极低,任瑶期却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对这种人若是以貌取人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你有什么相问的就问他吧。”萧靖西对任瑶期道。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知道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免有些惊讶。难不成他这位属下还能什么都知道不成?
萧靖西似是知道任瑶期的想法,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任瑶期便问了:“雷太夫人的外家柳家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云阳城?”
同德低头道:“回小姐,明日酉时之前能到。”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萧靖西笑着倒茶,不干涉他们的谈话。
想了想,任瑶期又问道:“雷家打算让雷太夫人搁棺几时?”
“七日。”
大周朝的丧葬习俗,只要条件允许一般都是停棺七日,也有停十几日甚至几个月的,不过这是少数。尤其是夏日的时候,都是停七日。
任瑶期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对萧靖西道:“雷太夫人是怎么死的?”
“为何要这么问?”任瑶期已经知道雷太夫人是自尽而亡,问的自然是她以何种方氏自尽的。
任瑶期想了想,轻声道:“我猜雷太夫人的尸身上应该没有明显的伤处或者中毒迹象。”
萧靖西有些惊讶:“怎么猜到的?”
任瑶期偏头,她虽然并未刻意,但是萧靖西还是从她晶亮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灵慧和笃定:“这不是很明显吗?柳家是来认人的,且明日就到了,即便雷太夫人已经去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想要想法子目睹一下遗容?明知来者不善,雷家还敢让雷太夫人在家中停足七日再下葬,说明从雷太夫人的尸身上应该看不出来她是自尽而亡的。”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忽而笑了。支着下颌道:“有道理,而且你也猜得不错。”
萧靖西叹道:“雷太夫人虽然出生寒微,但是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位人物。我派人去查证,得出的结论是她死于心脉断裂。无论是因病还是因为外力。心脉断裂从面上都看不出端倪。”
任瑶期知道一些年纪大的人也有可能会因为意外而心脉断裂而亡,不过听萧靖西的意思雷太夫人的心脉可能是因为外力作用而断的。至于是怎么查出来的,任瑶期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任瑶期点了点头。谢过了同德。
萧靖西虽然有些惊讶她只问了这么两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却也没有说什么,让同德退下了。
“你若是为难。我们可以下棋定胜负。”
萧靖西提议道:“我让你五枚棋子如何?”
萧靖西知道任瑶期的实力。若是他让她几枚棋子,任瑶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任瑶期正在思考着什么,闻言回过神来,还是摇了摇头:“还是赌原来的那个吧。”
淡定如萧靖西这会儿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你想如何帮雷家?”
任瑶期眨了眨眼,竟是带着些顽皮:“我让雷霆明日一早安排雷太夫人下葬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其实民间也有停棺三日的,但是世家大族不会这么做。
萧靖西没有说话。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萧靖琳却是皱眉道:“你想要雷家在柳家人到来之前让雷太夫人入土?这样的话确实暂时是避开了柳家这个麻烦,不过……韩家会允许么?”
萧靖西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看到任瑶期嘴角边上狡黠的笑意,他不由得心中一动,垂眸片刻细细琢磨怕片刻便有些明白了。
再次抬眼的时候,看着任瑶期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果然好手段。”
任瑶期看他只是这么一瞬就想明白了她的计划,不由得有些挫败,万一敌人也像萧靖西一样心有九窍,她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
“让您这么一说,我反倒不确定起来。”任瑶期半真半假地道。
萧靖西微笑,安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萧靖琳瞥了萧靖西一眼,然后转头对红缨道:“他该吃药了,端上来吧。”
萧靖西:“……”
任瑶期看了萧靖琳一眼,忍不住想笑。她知道萧靖琳可能是闹别扭了,只是不知道是气萧靖西反应比她灵敏,还是气他们只顾着自己说话而忽略了她。
不过这个时候的萧靖琳,才总算是有了一点与她少不多年岁的少女的样子。虽然萧郡主即便是闹别扭,也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冷静淡定。
红缨立即就端了一碗药过来,这个速度让任瑶期觉得她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萧靖西默不做声地盯着药碗片刻,然后淡定地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没有跟萧靖琳一般见识。
任瑶期趁着他喝药的时候,与萧靖琳解释了几句。
红缨将药碗收拾了出去之后,回来道掌柜的刚刚上来问可不可以上菜了。
他们之前说话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这时候正好到了吃饭的点儿。
萧靖西点头吩咐道:“传吧。”
一说到吃,萧靖琳立马就打起了精神来了,对任瑶期道:“上次说了要与你来吃烤鸭的,不想被事情耽搁了。谭记的烤鸭十分有名,京都里还有他们的分店,不过萧靖西说京都的那一家还没有云阳城里的这家味道地道。”
任瑶期没有吃过云阳城里的谭记烤鸭,京都那一家的倒是曾经吃过。裴先生很喜欢谭记的鸭脖,平日里在家小酌的时候,也总不忘让她吩咐小厮去给他买一份回来当下酒菜。
想到这些往事,任瑶期的表情有些恍惚。比起在燕北的那十几年,在京都的生活以及之后跟着裴先生外放的那几年更加印象深刻。
萧靖西注意到了任瑶期的那片刻的闪神,微微挑眉。
菜很快就上来了,是红缨与萧靖琳另外一个丫鬟出去外间布的桌,并不假手酒楼的人,任瑶期相信厨房一定也有人盯着。
上几次与萧靖琳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任瑶期不由得看了萧靖西一眼,然后有些了然,不由得感叹燕北王府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养儿子比养闺女要讲究多了。
萧靖西十分敏锐,任瑶期看过去的视线立即就被他捕捉道了,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萧靖琳看外头布置得差不多了,便拉着任瑶期起身,然后面无表情地对萧靖西道:“她只是觉得你太娇贵,没有我好相处,没有别的意思。”
任瑶期默默地撇过了头。
郡主,您真的是在好心的帮我解释么?
任瑶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她看到萧靖西完美笑容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任瑶期轻咳一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我是想要跟萧公子道一声谢,因为多了我这一位女眷让他费心了。”她承认娇贵的是她,不是那位不好惹的公子。
不过萧靖琳不领情,张嘴又要说什么,任瑶期害怕她列举什么萧靖西的“娇贵”之处,忙拉着她快走几步,一边笑着打断道:“我极少在外头的酒楼里用饭,说起来两次出来还都是跟郡主一起呢。”
萧靖琳到也没有继续,只顺着她的话道:“云阳城里能吃的酒楼也不太多,不过两三家而已,以后我们都去试一试。”
萧靖西慢吞吞的走了出来,脸上已经不见丝毫的窘迫。
因为他们有男有女,还不尽是血脉至亲,不好在一张桌上用饭。所以丫鬟们搬来了三张案几,任瑶期和萧靖琳的两张案几并排摆着,萧靖西坐对面,与一些宴席上的安排差不多。
想必萧靖琳不喜欢这样吃饭,所以才对萧靖西的安排有微词。
不过任瑶期也觉得,虽然在场除了他们三人和几个丫鬟以外没有外人,但是适当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对于萧靖西的安排她并不觉得不好。因为总的来说,她还是一位循规蹈矩的人。
谭记的招牌菜是烤鸭,配着烤的松脆的馕片,看上去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她和萧靖琳的矮几上除了一盘片好了的烤鸭外,还有几样其他的热菜,荤素都有,颜色也漂亮。
到是萧靖西的那一张案几上摆着的菜色都极为清淡,一眼看去见不到一点红红绿绿的颜色,都是写清汤寡水的,且大部分还是素食。
任瑶期想起来,萧靖西身体不好,想必平日里吃饭需要忌口。
这一顿饭吃得并不算难受,即便是有了萧靖西在场。
从头到尾萧靖西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头吃饭,自己夹菜,并没有让人伺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靖琳刚才说的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