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朝堂巨变
京城仿佛变天了，鱼朝恩被何浩然刺杀的消息，如飓风狂卷到大唐各地。京城每时每刻都有进进出出的兵马，原本走到半路的李晟也被追回。十几天后、鱼朝恩所管辖的将领，全部来到京城。
宫殿中，只有李豫好像没受影响，和平常一样，坐在龙椅上眼观前方。前方的文武百官比以往更多，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将领站出来：
“皇上，鱼帅尸骨未寒，不但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连朔方那边仿佛也没事一样。皇上，臣听说何浩然一起的有两人，其中一个是李怀光的亲卫统领秦勇。鱼帅被害，李怀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请皇上下旨，捉拿李怀光。”
一个很年青的将领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说：
“皇上，你要为家父报仇啊！家父三朝重臣，却被一个小小九品垃圾所害，这事根本不可能，其中一定有阴谋。皇上，臣请下指捉拿李怀光，只要将李怀光捉住，后面的人总逃不了。”
年青将领说完，朝左首第二位的元载狠狠盯了一眼。对方仿佛在避开他杀人的目光，将脑袋也转了过去。
李晟实在看不惯，站出队列：
“关李怀光大人什么事？事由何浩然与鱼朝恩之间的恩怨而起，要有事也只是他们两人之间。”
“李晟，你也逃不掉。”年青将领指着他怒声说：
“你的女儿与那小贼有婚约，要不是有你帮忙，他怎么可能杀得了我父亲？”
左边的蔡大人出来打岔：“皇上，何浩然遇刺一案，经过臣多方查证，已证实是神策军所为，其主使者是神策军统军陈嵩、郑应。”
陈将军和另一个将领刚站出来，没能喊出几句冤枉，李豫大手一挥，被几个大力士拖走。大家以为蔡大人蔡襄的话完，刺杀案之事就会告一段落。没想到蔡襄将两个神策军二把手弄掉后，又供出神策军一大堆高级将领。
李豫指着已经跪在地上的爱卿们，气得手指直发抖：
“枉朕如此信任你们，你神策军的待遇比哪支军都强，却在私下如此枉顾法纪，敢在京城劫杀前来报告紧急军情的将领。全都给我押下去，改日交由大理寺严办。传旨郭令公，将剩下之人尽快捉拿归案。”
许多人都有些懵，鱼公公的儿子鱼令微还跪在殿上，替他老爹申冤。冤没人管，却先给凶手平冤？
鱼朝恩手下一位大人物看不下去，走出来质问：
“皇上，如今何浩然几人已是凶手，为他翻案怕是不妥吧？”
“柳大人何出此言？”
排在左道第六位的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男子面容清俊，双眼十分有神。看着质问的柳大人说：
“任何人犯案都得查，当初何浩然几人并不是逃犯。他们送军函入京，却有人胆敢在城内行凶刺杀，此事已经是严重触犯我大唐律。无论牵涉到谁，一律需严惩不贷。”
柳大人忍着怒气退回去，一个山羊胡须的官员站出来，扑通一声朝李豫跪下：
“皇上，臣有罪，臣有罪。”
“朱爱卿，你有何罪之有？”
出来之人正是那天与鱼朝恩同游的官员，左右一些人两眼喷火看着他，他此时眼里只有皇上，说出一番比蔡襄更严重的事情。
“当日臣与鱼、鱼朝恩顺道，他遇见均王与清莲公主不但不拜，还用此事在马上戏说调笑。臣问他为何不回军营公干，他说此次进京，已经联合好数州将领上万言书，有这些将领在后方保障，连皇上都不敢动他。他还说此次定要将元相等众大臣一网打尽，为皇上清除奸臣。”
“啊！”朝堂上一片哗然。许多人知道鱼朝恩张扬跋扈，但万万没想到他竟大胆到如此。这样做大家都懂，分明是想要造反的前奏。
七八位将领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队列，齐齐朝皇上跪下为鱼朝恩大喊明冤。鱼令微转过头，一双腥红的眼睛盯着山羊胡官员，嘶声说：
“皇甫温你这个小人，我父平时对你百般提携，你却如此污蔑他，你不得好死。”
“够了，”已经气得跌回龙椅的李豫大叫一声，吃力地站起来：
“宣均王李遐清莲公主李水音上殿。”
没过多久，两个身穿重装的年青男子和少女走进大殿，正是当日被鱼朝恩无视的两人。结果不用说，李豫问完话，两人带了一点点添油加醋，气得李豫指着均王大骂：
“你是大唐王爷，却被一个奴才欺负，看来你这王爷不当也罢。”
李遐默不作声，李水音拉着他跪到地上：
“父皇，不是我们不争气，那鱼朝恩平日就是这样，无论碰上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些顶撞的官员还被他打过。他权势滔天，又手握重兵，我们不想与他计较，令父皇为难。”
李水音这一番话，间接宣布了一些人的死刑。又有更多的人从左右两侧跪出来，这些跪出来的人，将领占了很大一部分。其中又有一半是和鱼朝恩划清界限，一半是替鱼朝恩喊冤。朝堂上喊声叫声乱成一团，被回过神来的李豫一声震住。
李豫也知道鱼朝恩专横跋扈，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对自己的儿女。他双手紧握，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年青人的身影。
“唉！看来朕是空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年青人那般果断。”
他在心里暗自感慨，心中再无犹豫，看着下面一群战战兢兢的手下，一巴掌拍在案桌上：
“将这些人全部带下去，交由三司会审。无罪当免，有罪必罚。”
一大群禁卫军冲进大殿，跪着的众人除污点证人皇甫温外，全都惊住了。为鱼朝恩鸣不平的柳大人很硬气，推开前来拿他的士兵，半带威胁地说：
“皇上，拿臣事小，臣镇守河东数年，使土蕃不敢寸进，如今被扣朝廷，恐怕河东战乱将起。”
李豫极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河东之事你不用担心，郭令公会亲自前去。我想你能守住，令公也行。”
一干人再无话可说，在皇宫之外，用来做挡箭牌的郭子仪正在善后。
……
自从鱼朝恩掌管神策军后，神策军的权力极大，京城有不少军队都归他管，变成了皇帝的禁军。
神策军军营离皇宫不远，在军营最大的步兵广场，数千名将士聚集在那里。他们不是在操练，大家围在一张张桌前，上面摆满酒菜。
一个壮实大汉脸色发红，将饮干的酒碗放到桌上，推掉旁边将领抱着的酒坛。
“赵将军，我实在不能再喝了。待柳帅回来，我们怕是要赶回河东。”
赵将军是个白脸无须的中年男子，他将酒坛放到桌上，看了眼四周轻声对大汉说：
“曹将军，我看这事有些不对啊！”
“有何不对？”曹将军也朝四周看了看。
“要是平时，大人们已经下朝回来了，可我安排去的人，到现在还未有回应。这次大家能赶来京城，向朝廷施压，为鱼帅报复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在曹将军身边坐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摸了摸胡须：
“为鱼大帅报复是其一，如今他去了，蛇无头不行，我们以后还得抱成一团，这样才不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赵将军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冯参将说得是，蛇无头不行，也不知皇上会选谁来接替鱼大帅。如果柳大帅能当我神策军大将军，我绝无二话可说，一定鞍前马后。”
另外两人对望一眼，突然在军营营门方向，冲进来一队官兵。数千个正在饮酒的将士全都站了起来，曹将军一呆：
“汾阳郡王，他来干什么？”
数十个将领三三两两聚在前方，赵将军向骑在马上的郭子仪行了一礼：
“郡王来此有何贵干？”
郭子仪扫了一遍，已经将在坐之人记在心里，指着操场上的一堆酒桌：
“军营乃国之重地，你神策军倒好，居然在此摆酒作乐。军纪如此涣散，怎能为国效力？”
和赵将军并肩站着的另一位中年将领说：“郡王误会了，此次是外面的弟兄，还有河东将士来到京城。外面我们请不起，只好在这里摆桌酒席为弟兄些接风。”
“对对，吴将军说的没错，”一个个赶忙点头。郭子仪懒得和他们鬼扯，手朝后面一挥，两百多个官兵将他面前数十个将领围住。
众将大骇，赵将军大声质问：
“我们左右不过是在此吃顿酒而已，郡王你这是何意？再说你也不是我神策军大帅。”
一阵质问声后，外面的士兵更是渐渐聚拢，快要对他们形成反包围。郭子仪在马上冷哼一声：
“我不是你神策军主帅，懒得管你们那些破事。大家听说，我奉圣上之命，前来将一干神策军、和从外进京的将领带回大理寺调查。”
“调查什么？我们犯了何罪？”
“郡王，你要是不说清楚，这里的弟兄也不会答应。”
一个个粗着脖子大吼，引得外面的士兵越来越近。在最后面，一个骑在马上的壮年将领将手中长槊一挥：
“谁敢再上前，格杀勿论。”
他不是别人，正是从朔方新调离的浑瑊。他在神策军中也大有威名，这一声很有效，有些士兵已经开始后退。
郭子仪用足力气大喊：“如今有人已在大殿中供认，鱼朝恩有谋反之嫌。朝堂上凡涉及者皆已押到大理寺接受调查，与之无关者不用紧张，更不关众兵士之事。当然，要是谁有此心，不妨现在拒捕，看看能不能杀掉老夫。”
所有人还在发呆，郭子仪的声音再次传来：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