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妹闻言奇道,
“绮姐儿这话怎讲?为何不能请陛下出面,这事儿可是陛下有错在先,让他出面为我周旋也是应当的!”
韩绮笑着连连摇头,
“娘娘!陛下是皇帝,皇帝怎会有错?且这天下的母亲多数都是护短的,便是儿子和媳妇一起犯了错,那必定也是媳妇领得头,太后要罚您,您便乖乖受了,让太后出了这口气便罢了,若是请了陛下出面,必会让太后以为是陛下回护于您,不念她这亲娘之恩,会更加生气,若是因此对娘娘心生怨忿,以后又当如何相处?”
这天下间的婆媳都是一样,若是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儿媳妇乖乖受了最好,又若是受不了了同婆婆拌嘴也是有的,但若是拉了儿子来偏帮一方,只会越帮越乱,这天家虽说不同于百姓人家,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夏小妹听了韩绮所言,低头想了想点头道,
“绮姐儿说的极是,我记住了!”
左右就是低头闭嘴,任太后念叨便是,我忍……就是了!
只她想得倒是简单,却不知回京之后,太后为她预备了一份大大的“惊喜”。
龙船一路北上回转京师,沿途之上,皇帝陛下不想劳民伤财,滋扰百姓,便靳令地方官员不必铺张接驾,又命锦衣卫暗中将各地方官员查了个遍,选了那清廉的好官亲自召见,大加褒奖,赐银升官,又有那尸位素餐,贪污不法的坏官,立时便命锦衣卫拿下,依律行事,这般一路行来更是赢得了百姓赞誉声一片。
只百姓越是如此,朱厚照便越是心中有愧,悄悄儿夏小妹道,
“不过只是做了份内之事,百姓便如此感激,倒让朕心中越发的愧疚了,只这江山万里,万千黎民皆系于朕一身,朕是真没信心能做一个好皇帝!”
眉宇之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忧郁,夏小妹倒是比他看得通透笑道,
“陛下听得百姓称赞心中可是高兴?”
“自然……是心里高兴的!”
“那不就结了?陛下何必思虑那么多,即是听了百姓称赞心下高兴,便多做些令百姓称赞之事,自己也高兴,至于是不是好皇帝,那是留待给后人评说的,陛下只需做好当下便是了!”
朱厚照闻言沉呤半晌点头道,
“你说的对,以后的事儿谁知晓,只要当下高兴便是了!”
这位少年皇帝自幼顽劣,性子不拘,在韩绮的前世时,即未娶了夏小妹,也未遇上卫武这损友,却是成了一位只知吃喝玩乐,骄奢淫逸,胡闹荒唐的皇帝,到最后将自自己将自己给玩死了,只这一世他的帝王之路有了偏差,因着这一趟出来,倒是明白了民生疾苦,人间不易,虽说成熟了不少,但这不肯墨守成规的性子倒仿佛更上一层楼了,之后做出的事儿来,令得朝臣百官们是头疼、心疼、肝疼、肺疼、胃疼……
这五脏六腑都遭了一遍罪,实在算得是皇帝当中的奇葩了!
却说这龙船一路北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皇帝陛下自去烦恼他的皇帝如何做下去,卫武这些日子则过得是每日喜滋滋,乐颠颠好不快活。
无他,自然是因为每日里都可与三小姐在一处谈情说爱,卿卿我我,有时遇上龙船靠岸,卫武便带了三小姐悄悄溜去岸上市集游玩,时不时拉拉小手,寻机亲亲小嘴儿,又说说情话,真是好不自在快活,唯一就是那丫头桃李最是可恶,每日里防他便如防贼一般,但凡二人私下里凑至一处太久,那丫头便借了端茶倒水的机会进来打断,又有时甚至借了皇后娘娘的名义,将三小姐请走,卫武对这丫头恨得牙痒痒,便恶狠狠对韩绮道,
“待以后你过了门儿,我便将这丫头嫁给癞痢头!”
韩绮闻言嗔道,
“那是我的丫头,可不许你随随便便将她嫁人……”
说罢掩口笑道,
“你如今都已是堂堂的百户大人了,怎得还跟个小丫头计较!”
卫武听了却是委屈的不成,半个身子压在韩绮身上,大头往她的小肩头上一靠,气哼哼道,
“那丫头处处同我作对,明明就是她招惹我,怎得倒成我同她计较了,三小姐只替她说话,却不体谅我,这是偏心!”
韩绮闻言直笑,
“她这是为我好,乃是忠心护主,她做得对,我当赏她才是!”
这热恋中的男女,成日价黏在一处,自然有那情不自禁之举,饶是韩绮两世为人,遇上卫武这无赖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幸得有桃李这丫头在一旁提醒她,才不至失了女儿家的矜持。
卫武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他虽出身市井,对世俗礼教从来都是识若无物,若是遇上旁人早将这碍事的丫头,想法子整治了,但他心里敬着三小姐,连带着那可恶的丫头也要忍让三分,这才只能嘴上抱怨抱怨,不过只二人在一处时,这能占的便宜自然还是要寻机会占的。
说话间,又伸手搂了三小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趁头龙船靠岸,我们不如又去岸上,这一回不带你那丫头,只我们两个人……”
韩绮只是笑,伸手推他,
“你……你别往我耳朵里吹气呀!”
卫武只是不肯,腆着脸凑过去,便在她耳朵上香了一口,
“咳咳咳……”
二人这厢正你侬我侬之间,偏偏有个小丫头煞风景的在一旁咳嗽,卫武转头只见桃李,拿那一双黑白分明,正满是谴责的眼儿瞪着自己,心里再多的旖旎都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去,立时就熄了火,其中憋屈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韩绮见得卫武那一脸的郁闷不由的一阵咯咯发笑,被卫武气哼哼的拉过来重重亲了一口,
“波……”
这一声动静大了,又来守在门口的桃李瞪眼,卫武也恨恨瞪她一眼,二人这厢大眼瞪小眼僵到了一处,韩绮忍着笑拉了卫武起身,
“不说是要出去么,还不走?”
卫武大喜忙跟着她往外走,他们现下所在之处乃是一艘小些官船,却是皇后娘娘特意拨来给韩家三小姐用的,此时正静静停靠在岸边。
因着陛下不想扰民,更不想惊动地方官员大肆排场,这一回龙船停泊之处,选在了一处僻静的小码头,之后才派了锦衣卫快马出动,到附近的大集市采买必需之物。
韩绮这厢拉了卫武下船上岸,岸边马云天正领了几名校尉候着,见卫武上岸便牵了马过来,他们身后桃李忙紧跟上来,却那料得卫武干净利索的翻身一上马,便伸手将韩绮搂了过来,这厢一拍马屁,
“嘶……”
那马儿长嘶一声,立时撒开四蹄顺着小道跑了下去,却是将桃李扔在了后头跳脚,
“小姐!小姐!”
韩绮刚要回头应声,便被他一把将小脸按在了胸口,卫武却是笑哈哈回头道,
“你们都不必跟来了,自回去歇息吧!”
说罢回头再不理桃李,一夹马腹,就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地,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让马儿缓下脚步,卫武低头亲了亲韩绮的额头,轻声道,
“三小姐,前头五里有一处镇子,倒是人烟稠密,十分热闹,我们过去瞧瞧?”
韩绮想了想应道,
“在船里坐久了也是憋闷,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卫武打马往那五里外的小镇而去,果然见得此地有一处热闹的集市,街头小贩售卖的东西虽然比不得京城精致,但胜在极有本土特色,倒是十分别致,韩绮随手东挑西捡买了不少,卫武便在后头一手牵马,一手为她付账。
待闲逛到了午时,卫武四下环顾,见得街面上有一家两层的酒楼,倒还瞧着干净,便对韩绮道,
“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寻个地方用饭?”
韩绮点头自然一切随他安排,二人过去,自有迎客小二的上来牵马,
“客官里面请!”
二人进去坐下,便有跑堂的小二过来招待,卫武便问韩绮,
“三小姐想吃些甚么?”
韩绮应道,
“倒是无甚忌口的东西,只清淡些便成了!”
卫武点头,便让小二的上些拿手的菜,只口胃要清淡的,小二的忙点头哈腰的去了,不多时却是端上来满满一桌,韩绮皱眉道,
“点得多了些,只我们二人如何用得完!”
卫武笑着举筷为她夹菜道,
“无妨,能吃多少是多少,这乡野之地物价甚贱,费不了多少银两!”
即是菜都上来了,不吃也是浪费,自然便只有埋头苦吃,饶是韩绮敞开了吃,一桌子菜她也只动了两三盘,其余多是卫武用了,最后还有一半未曾用完,只得忍痛弃了。
卫武这厢叫了小二的过来结账,小二的笑眯眯过来道,
“多谢客官,承惠二两银子……”
卫武付了账,二人起身要走,店小二忙过来收拾,却见得外头突然窜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冲进来便往那桌上伸手,就这么用手抓了油水淋淋的剩菜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