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也是个量浅的,吃不了多久,便伏在桌上不动了,赵霖见得二人吃醉了便连连叫人,
“来人啊!扶了二位兄弟进去歇息!”
这厢自有人过来扶,将二人安置在了后头房中歇息,下头有那赵霖的心腹进来道,
“大人,不过就是两个百户,怎得对他们如此客气?”
虽说是京里来的,但总归不过百户之职,赵霖在南昌府任职多年,在锦衣卫中也算得割据一方的大员了,怎得还对他们客气起来了?
赵霖阴着脸,狭长的眼眸里精光闪动那还有半分醉意,当下冷冷问道,
“事儿办成了吗?”
“办成了!”
“嗯!很好!早早把这事儿了了,便打发他们上路,决不能让他们再在南昌府呆了!”
“是……”
赵霖哼了一声又道,
“本官倒不想同他们客气,只前头得了消息,这姓卫的小子甚得镇抚使与指挥使大人的赏识,这样的人虽不必上赶着巴结但也必不能得罪,若是不然……甚么时候被他们坏了事都不知晓!”
“是,大人果然英明!”
……
卫武进了那屋子里被人放在床上,待得人走之后,便睁开了眼,眨了几眨,翻身坐了起来,想起赵霖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小声道,
“虽说都是锦衣卫,但即是在办差,总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吃酒误事呀!”
卫武这是在装醉,他久混江湖,人亦是十分机灵,警惕心也是足足的,但毕竟刚入锦衣卫不久,有些手段却是他想不到的。
第二日卫武大睡一觉之后,起身又去审那陆子玉,这一回乃是用锦衣卫密制的药物,灌入陆子玉口中,果然没有半个时辰,陆子玉便面色泛红,气息粗重,双目充血,一看便是受了药物刺激,精神进入了亢奋之中。
此时的陆子玉身体皮肤亦是变得十分敏感,轻轻一鞭打在身上,便有十倍的痛楚感受,却不会似之前那般动辄就昏过去,卫武见状很是满意,点了王行道,
“上去试试!”
王行得令,取了鞭子过去,便是一通鞭打,打得陆子玉哇哇大叫,在架子上挣扎不已,卫武见状让王行停了手,上前笑眯眯问陆子玉道,
“陆兄,今日不同昨日,若是你再要嘴硬,今儿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那陆子玉刚要说话,却猛然双眼暴凸,颈脖上青筋立现,疯狂的挣扎起来,卫武看这模样却是吓了一跳,眼见得这文弱书生的手腕在挣扎之中,于粗绳之上磨得鲜血直流,却还似浑然不觉一般,卫武心头直觉不妥,退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少有见这种情形,只那马云天在锦衣卫多年,经验很是丰富,忙道,
“头儿,这是药性太大,这小子受不住了!”
卫武闻言急道,
“快想法子解了药性!”
马云天忙领命出去,不多时取了一个小瓷瓶回来,上去刚要捏着陆子玉的嘴灌进去,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见那陆子玉大叫一声,
“哇……”
却是双眼圆瞪,嘴里吐出一口乌血来,这血一吐出来,便双眼翻白,身子不停的抽搐,眼看着竟似不成了……
卫武大惊上前去刚要掐人中,陆子玉又吐出一口乌血来,身子一挺挣得捆绑四肢的绳索咕吱咕吱做响,一双眼死死盯着卫武,便再也不动了!
卫武伸手在他鼻下一探,竟然是鼻息全无了!
这样的变故是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卫武犹自不死心,上前解了绳索,将那陆子玉放了下来,在胸口和后背拍打,又死劲儿掐了人中,只再怎么折腾陆子玉都毫无动静,
“叫大夫!”
卫武脸色铁青,声音阴沉吩咐道,一旁的人忙出去叫人,卫武将陆子玉放在地上,转头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那碗药,过去端起来闻了闻,又问那马云天,
“我不知这秘药是由那些药物混成,你可是知晓?”
马云天明白卫武的意思,取过碗来闻了闻,又用食指蘸了一点伸手舌头舔了舔,
“头儿,这药应当没有问题!”
“没问题!”
卫武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陆子玉,过去又掰了陆子玉的嘴看,见得满口鲜血,却是瞧不出异样来,当下不由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就死了?”
不多时锦衣卫所里专职的大夫来了,蹲下去看了陆子玉,又伸手把脉翻开眼皮看了看,
“大人,这人已经死了!”
卫武此时间脸色已是稍缓,但眼中的戾色却是越发的浓重了,
“可否瞧出来他是怎么死的?”
大夫又仔细查看了陆子玉的手脚,再伸手按压了肚腹胸口等处,继而闻了闻那桌上的药碗,抚着胡子想了良久才道,
“大人,此人身子太弱,这药性太猛,令得他太过亢奋以至心脏及血管无法承受激荡,血管爆裂而死!”
“血管爆裂而死?”
卫武一挑眉头,那大夫见卫武似是不信,便亲自解开陆子玉的衣服,露出那犹带体温的白皙瘦弱的胸脯,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压,却见得皮肤下隐隐一片淤青显现出来,那大夫道,
“大人请看……此乃是他皮肤之下的血管已经爆裂,此时人刚死,身体犹有余温,血液还在流动,待一会儿尸体冷下来这后,全身会显现大片的淤血青紫仿佛被人打了一般……”
顿了顿又道,
“若大人还是不信,可取刀来剖开他的胸口,心脏之处必有破损,此时他的内腑之中想来已是有许多积血了……”
说罢也不待卫武点头,便自取了墙上的尖刀,在陆子玉的心下三寸,腹腔上端切了一刀,那刀尖锋利入肉便没,还未等拔出刀来,已有颜色略深的鲜血自伤口处溢了出来,卫武看得眉宇之间一片冰冷,又听那大夫道,
“大人,我们锦衣卫审犯人,自然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一年到头也有十来个失手的,似这样因用药出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的……倒也无甚稀奇的!”
这位大夫乃是锦衣卫所里专用的大夫,这样的事儿见得多了,倒也不足为奇,见卫武甚是懊恼,便出声宽慰他道。
卫武想了想问道,
“那……可知是因着甚么原因,才会导致如此的?”
那大夫应道,
“原因种种,却多是因着犯人身体底子太差,有些人外头看着壮实如牛,实则内里早已被掏空了身子,似此人一看便知是文弱书生,且眼底青黑,想来平日里必是一个酒色不禁之人,这样的人用药用刑需得谨慎,一个不小心便要过量致人死亡!”
卫武闻言点了点头,
“明白啦!多谢大夫!”
这厢将那大夫送了出去,王行问道,
“头儿,现下这事儿如何查?”
卫武立在那处看着陆子玉的尸体,脸色阴沉,眼中目光闪烁,半晌却是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哼!怎么办……人证都死了,还查个屁啊!”
下头众人一听都是一愣,马云天道,
“那……这就不查了?”
卫武又冷笑一声道,
“怎么不查?自然还是要查的……现下你们就去陆子玉家中,给我翻个底朝天!”
众人这下子听得有些糊涂了,心中暗道,
“这一会儿说查,一会儿说不查,这头儿是气糊涂了吧!”
正犹豫间,卫武瞪眼道,
“还不快去!”
众人不敢耽搁,忙领命出去了。这刑室里的事儿,那赵霖与在外头吃茶闲聊的梁绍都知晓了,这厢匆匆赶来,赵霖见地上的陆子玉,连连摇头,
“这小子就是个短命鬼,倒是怪不得卫兄弟!”
卫武满脸的愤怒,气呼呼拍着桌面道,
“这人都死了,口供也问不出来,这案子要如何向上头交差!”
梁绍原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办差的,前头见卫武指挥众人很是从容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儿,便乐得清闲,索性将一应事儿推给卫武,自己只等着事儿办完之后回转京师,能有个样儿给他老子交差便罢了!
原本觉着这一切都还顺顺利利的,单等着那姓陆的小子吐口,待得口供到手便可顺藤摸瓜拿到幕后之人,破了这案子回师了!
只没想到半途却出了这么桩事儿,梁绍也是眉头紧锁,忍着恶心过去瞧那尸体,只他乃是富家子弟,虽挂了个锦衣卫的虚衔但实则这辈子长这般大,却是从未见过死人,过去一看也不知是脚下发软,还是房屋阴暗看不清地面,竟就这么直直的扑了下去,
“哎哟……”
一声,却是噗通跪到了陆子玉尸体面前,人也重重扑向了死尸,跟那陆子玉来了一个脸对脸,陆子玉死时凸目张口,死状甚是可怕,梁绍与他这么一个照面,好悬没有吓尿裤子,
“啊……啊……”
这厢叽哇乱叫着,连忙往后头爬去,赵霖见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呵呵笑着上前扶住,
“梁兄弟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当下伸手扶了梁绍起身,梁绍吓得慌忙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
“我……我到外头等着!”
却是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