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武想了想道,
“我也不用回家了,直接去衙门里,你赶回去告诉王行让他也回衙门吧!”
“好!”
二人说完话分道扬镳,卫武回了锦衣卫衙门,见了霍逊,果然见得他腰间换了一条素白腰带,霍逊对堂下众人道,
“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于今日驾崩!”
众人闻听一阵骚动,又听霍逊道,
“陛下驾崩,新帝未继,正是时局动荡,治安呈乱之时,如今太子殿下已下旨调动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等戒严京师,严查治安,震慑宵小,从即日起全员归营,无事不能私自外出,十二个时辰听从调动,若有违者杖毙!”
“遵大人令!”
众人轰然应是,当下又分派职务,又各司其职自去忙碌,霍逊却是专叫了卫武过来道,
“你身上有伤,可先在衙门里歇息,轻易不要外出!”
“是,多谢大人!”
卫武这厢回自家那地界儿,却见王大虎早已躺在榻上,见得他与王行、钟顺二人回来,这才起身问道,
“小子,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卫武应道,
“后背的无事,只臂膀上的伤有些重!”
王大虎嘿嘿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儿来,
“还是老子有先见之明,一听到消息,就偷溜出去买了九仙堂里最好的金创药,过来给你敷上!”
卫武依言过去,解了衣裳笑道,
“师父,你老人家对徒儿实在太好,徒儿无以为报,以后您那些家产便由徒儿给您收了吧!”
王大虎闻言大怒抬手拍了一巴掌在他左臂之上,
“臭小子,胆儿越发肥了,老子的家产你也敢想了!”
卫武哎呀呀叫唤起来,
“师父,您轻点儿打,若是将徒儿打废了,你便当真要养徒弟一辈子了!”
他这痛叫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当真的,龇牙咧嘴的样儿倒是吓了王大虎一跳,解了他臂上的白布一看,见伤口处渗了些血出来,心知是手重了,心下后悔又抹不开面,气哼哼小心将药洒在上头,半晌才阴着脸道,
“你小子不是一心想娶那三小姐入门么,你小子若是真能将她娶到手,老子给你备聘礼!”
卫武闻言大喜,
“多谢师父!”
转头看了看伤口处,却是又呼呼的叫痛,
“师父您轻点儿,你这一巴掌要把徒弟打残了,三小姐不肯嫁了,可要赖你了!”
一面叫一面心里却在暗笑,
这老头儿的银子也太好骗了吧!不过挨上一巴掌流一点儿血,再叫唤两声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当下索性叫得越发响亮了,王大虎瞧出这小子乃是装样,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
“少给老子装,自家滚到榻上睡会儿,待到明日说不得便要当值,届时看你小子如何撑得过去!”
卫武嘿嘿笑着将衣裳穿好,果然滚到榻上睡了。
那头韩绮回了家中,却是没有多久韩世峰就匆匆回来了,王氏迎上去问道,
“老爷,这还不到下衙的时辰呢,怎得早回来了?”
韩世峰神色凝重道,
“宫里有朋友传来消息,说是陛下驾崩了,不过消息暂时压下来了,要待明日才会诏告天下!”
“啊!”
王氏一惊旋即又释然,点头道,
“那妾身即刻就去吩咐下头人将库里的白布取出来!”
实则陛下自登基以来身子都不康健,又有近两年龙体越发欠安,到了近两月听说那太医每日早中晚的问诊,若说不是龙体渐危谁会相信?
因而这京里有些远见的人家,都会悄悄儿购入白布放入库中预备着,只因都怕届时全国素缟,京师之中白布一时紧缺,自然都会涨价,似王氏这类精明的主妇那是决计不会,平白多花银子的,总归白布价廉,又有用处极多,有备无患也好过临时抓瞎!
韩世峰点头,
“去吧!不过此事不可对外泄露!”
“妾身知晓了!”
王氏当下忙叫了苗氏,二人分工一个管前院一个管后院,领了下头丫头、婆子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重新布置了一遍,又有让门子紧闭大门,一概闭门谢客,一家子悄悄关起门来预备着,并不给外人知晓。
实则这京师里消息灵通的人家也是许多,如今都做着与韩府相同的事儿,在家里预备国丧事宜,又派了人出去大量采买,只出去的人嘴都闭得极严,并不敢将消息轻易泄漏出去。
这厢王氏也想及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之事,忙又亲自领着苗氏到外头集市上采买,她们忙忙乱乱,后院里桃李也打开箱笼给韩绮取衣裳,
“三小姐,您瞧瞧这件如何?”
韩绮此时端坐书桌前却好似并未听到一般,桃李过去又问,
“三小姐?”
韩绮回神瞧了瞧她手中的衣裳,想了想道,
“这件衣裳是前年做的,只怕有些小了……”
“那奴婢再找找!”
桃李自去忙活,韩绮却是放下了手中的书,柳叶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心中正在细细回忆。
前世里弘治帝同这世一般也是龙体欠安,之后出了衡王谋反之事,皇帝大发雷霆,降下圣旨处死了一干相关人等,之后便是一病不成,最后于五月病逝,到这一世衡王的事情早早揭开了,陛下也不过多拖了一月,看来命数如此,当真人力不可违啊!
人力不可违!
想到这几个字,韩绮猛然一惊,
“若当真是命,那我回魂到如今,搅黄了二姐姐与那屈祥麟的婚事,到底是能不能改变命运呢?”
想到这处,却是陡然一惊,越想越是害怕,渐渐后背、前额都渗出汗来了!
原想着与屈家撇清关系,但能躲了这场灾祸,但若仍是躲不掉呢?
这样的可能,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一思及此,韩绮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也是太过想当然了,总觉着躲开了屈家便可高枕无忧,可若不是屈家又换了旁人呢?”
想到这处不由坐立不安起来,当下起身在屋中踱步,心中暗暗思忖道,
“现如今的情形,实则比前世里好了很多,这一世里我们家做了两门亲,一门还是徐家,徐家上辈子并未牵连入谋反案之中,一门是夏家,如今夏姐姐的婚事是老皇帝在世之时便定下的,想来新帝登基之后仍是会大婚,必也不会更改人选,夏姐姐以后成了皇后,夏家想来也不会牵连到谋反的事儿里……”
想来想去,还是担心起徐家来了!
若是当真躲不过,会不会是徐家呢?
韩绮左思右想,心绪不宁,若是没起这个念头倒也罢了,可如今有了这个念头,便似在心里生了根一般,倒有些惶惶不得安宁了!
想来想去,家里也无人能帮手,只卫武身在锦衣卫倒是能想法子帮她打探一下徐家,也不求怎样,只查一查徐家同甚么人来往,可有牵连到大案之中,会不会祸及自家便可!
想到这处便打定了主意,明日去寻卫武想想法子。
如今惴惴不安,却是连书都看不下去,上了床也是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待到天刚明时,便听得远远寺庙里传来的钟声,韩绮与桃李起身,苗姨娘一身素服的进来道,
“三小姐起身吧,今日里陛下驾崩的消息已是传出宫来了!”
韩绮点了点头,由桃李伺候着起了身,到厅堂里用完早饭,见得满眼皆是白缟,韩世峰乃是官身更要为皇帝服丧二十七日,家中眷属亦同,因而一家人全数换了素服。
韩绮用罢了早饭,坐车去了书院,却见得满街来回俱是巡城的衙役,来往的军卫,街面上萧条了许多,这才想起来皇帝驾崩,京师之中必要戒严的。
到了书院大门外,寻着守在外头的癞痢头几个,问卫武的消息,三人却道,
“昨日里衙门里召了回去,想来是有差事!”
韩绮心中暗道,
“是我忘记了,锦衣卫乃是天子近卫,陛下驾崩想来锦衣卫必也是有差事的!”
想到这处只得将这事暂且压下,待卫武得空再提。
这厢癞痢头笑嘻嘻对韩绮道,
“三小姐这几日可有事要兄弟们跑腿儿?”
韩绮想了想摇头道,
“并无甚么事儿要你们跑腿儿的!”
癞痢头笑嘻嘻道,
“即是如此,那兄弟们这几日不在此处听差,您有事儿便打发丫头跑腿儿了!”
韩绮奇道,
“这几日你们要去何处?”
癞痢头笑道,
“这不是皇帝老子驾鹤西归了么?京师里白面的素布缺着货呢,我们兄弟想去一趟通州,买些白布回来,做个转手的买卖也好赚些银子花用!”
韩绮听了点头,
“在这书院门前听差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肯想法子赚银子也是好事!”
癞痢头抬手抠了抠头皮笑道,
“这也是昨儿我们去衙门里给大哥送换洗衣裳时,大哥悄悄给支的招儿……”
昨儿卫武老娘见儿子又不回家,便担心他身上的伤,就让癞痢头几个给送衣裳和金创药过去,卫武被拘在衙门里也不得出来,好不易出来见一面也没法子多说,只叮嘱了三件事儿,一是老娘要托给兄弟们,二是三小姐那处打声招呼,三是让他们想法子去通州那处进些白布,赚个差价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