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鸿闻言想了想道,
“女儿大了不好管了,不如寻个人家嫁了,让他夫婿去烦恼吧!”
他也拿这丫头无有法子,倒不如嫁“祸”于人,让旁人头疼!
秦氏听了瞪眼道,
“你这是何意?难道是嫌弃我们女儿了么?”
夏鸿陪笑道,
“夫人说的哪里话来!我这也是为了女儿着想,女儿家大了,父母的话自然不如小时管用了,为她寻一位如意的郎君,以后小两口自家过日子去,生儿育女之后便知晓做父母的辛苦了,自然也就知晓事理了!”
夏鸿一席话倒是当真将秦氏说动了,心中暗道,
“前头就想着要给她相看人家,只一直无有合意的,原想着去书院里学上两年,好歹沾些大家闺秀的书卷气,却没想到这丫头旁的没学会,倒学会阳奉阴违了,面上的规矩是好了些,内里倒是更加不着调了,还是早早将她嫁了吧!”
秦氏打定了主意,倒也不瞒着女儿,只说是眼看着老大、老二都成亲了,最小的这个也要操心了,从即日起要四处相看人家。
夏小妹闻言苦了脸,
“娘亲,我如今在书院里进学呢,如何相看人家!”
秦氏应道,
“左右你也不喜欢那书院,成日嚷着先生严厉,同窗们娇气,除了一个绮姐儿旁人你都不放在眼里,即是如此便去早早辞了先生,好好寻个夫婿安安心心把自己嫁了!”
夏小妹自家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只得来寻韩绮想法子,韩绮叹道,
“女大当嫁,男当大婚,又有甚么法子?”
夏小妹应道,
“我倒也不是说不嫁,只还想在家里留两年……”
这话分明就是言不由衷,韩绮偏头瞥她一眼,
“夏姐姐可是想着朱佑君?”
夏小妹立时面红过耳,咬着唇想了想道,
“确是想着他呢!”
“那前头同你讲的事儿可是想清了?”
“正是没想清才要多想一想呢!”
韩绮闻言叹气,
“夏姐姐难道忘了,朱佑君家里也要为他相看人家呢,你倒是能拖,难道他也能拖么?”
听说当今圣上龙体越发不成了,宫里正加紧甄选太子妃的人选,朱佑君只怕在书院中也呆不了多久了!
“这……”
夏小妹一张脸皱成了一团,伸手拉了韩绮的袖子摇晃,叹气道,
“绮姐儿,你说人为何要成亲,若是不成亲该多好!”
韩绮叹一口气,
“阴阳交合,人伦大礼,若无婚配如何养育后代,传承祖业,难道都似那猫狗一般,生子不知亲父,长成即离亲母么?”
这乃是天地至礼,世俗大道,并不是个人可抗衡的!
夏小妹颓然伏在桌面之上嚷嚷道,
“我不想嫁,我……我……我古佛青灯进庵子做尼姑去!”
韩绮一笑应道,
“去了尼姑庵倒是可跳出红尘,不被世俗约束,只从此后青灯古佛,粗茶淡饭,寂寞清冷,你可受得住?”
夏小妹沮丧抬眼看她,大眼儿眨了几眨,
“粗茶淡饭倒也罢了,只寂寞清冷我却是受不住的!”
“即是如此,与其在此哀叹愤怒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了!”
夏小妹闻言低头,咬唇想了半晌,
“若是当真要我嫁,我便宁愿嫁给朱佑君!”
夏小妹在这头烦恼,那头朱佑君也正自头疼不已,
“啪……”
这厢重重将手上书本合上扔到了一旁,
“唉……”
却是扶桌长叹,梁绍见了笑道,
“朱兄为何如此烦恼,难道又是夏小姐同你使小性子了?”
朱厚照摇头,
“夏小姐一向豪爽大气,性子开朗,哪里会同我使小性子!”
梁绍听了暗笑,也不点破他,只问道,
“即是如此,朱兄有何烦恼?”
朱厚照应道,
“这阵子家中长辈正在促我成婚,每日里下学回府,便要硬逼着我相看女子!”
这几日母后都会早早等在东宫之中,让人在书案之上摆上好几幅画像,定要逼着他仔细观看,看完之后必要评品一番,若是欢喜自然不说了,若是不欢喜还要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这几日他抠破头皮,已是想了无数借口了,
先看一个小脸尖下巴的,便说甚么尖嘴猴腮,乃是福薄之人!
再换了一个脸儿饱满的,便说甚么脸圆嘴阔,必是贪吃之人!
又换一个身姿苗条的,便说甚么身单体薄,必是久病之人!
最后换一个丰满白肥的,便说甚么腰粗胯宽,以后必定中年发福,让人一见如食三斤豚油,令人腹中难受……
诸如此类种种,到昨日他已是在嫌弃人姑娘家的手指头了!
再如此下去,便只能嫌弃头发丝了!
眼看着母后这几日耐心耗尽,若是再推搪下去,只怕母后要跑到父皇面前哭诉,给他来个乱点鸳鸯,乱指婚一通,届时圣旨一下,即便他是当朝太子爷,也没法子令父皇收回成命了!
这要如何是好?
梁绍闻言嗤笑一声,
“嗤,我还当是何重要之事,不过就是成亲嘛,你即是心仪夏小姐,便让家里向夏家提亲便是了,这有何烦恼的!”
朱厚照皱眉道,
“我家里若是提亲的话,那必是能成的,可……夏小姐到如今还未点头答应要嫁给我呢!”
若是要家里提亲,他又何必花这么多心思亲近佳人?
他要的就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虽说他是太子爷,只要将那圣旨一下,夏小姐必也会入东宫,但强扭的瓜那里有自熟的甜,他即是喜欢夏小姐便不想勉强她!
梁绍听了不解道,
“夏小姐未点头,你让她点头便是了,在这处烦恼又有何意?”
“这个……”
朱厚照踌躇半晌,耳根子发红,赧然道,
“我……我还未向夏小妹表露过心意呢!”
梁绍听了大叫一声匍匐在桌面之上,做出一派死鱼状,翻着白眼仰天长啸,
“老天爷,我梁绍上辈子究竟是做了甚么孽,摊上了这么个不开窍的兄弟!”
猛然起身一把揪了朱厚照的前襟,
“你连表白都未去,又怎知夏小妹不会答应,还在这处自寻烦恼,待你开口求亲,她不点头你再烦恼吧!”
“这个……这个……”
太子殿下为情所困,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她若是不应,以后我们说不得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梁绍怒道,
“你若是不娶她,就要娶别人,以后各自婚嫁本就做不成朋友了!”
说着一拍桌面道,
“少要在这处畏首畏尾装娇羞!你又不是小娘子脸皮薄,即是有心娶人家小姐,便要大着胆子上去表白,若是你再这般磨磨唧唧,只怕夏小姐那边都已是成亲入洞房,孩子满地跑了!”
他这最后一句倒是正戳中太子爷的痛处,坐在那处沉思良久,一拍额头,
“梁兄说的对,我正应该去向夏小姐表明心迹!”
梁绍见他受教欣慰点头道,
“这才对嘛!”
想了想对他道,
“说这事儿不能在书院之中,自然还是要寻个好时机才成,不如约出来寻个清静地方说话?”
朱厚照连连点头,
“梁兄说的对!”
当日里朱厚照特意在大门处等候夏小妹,见得她与韩绮出门,这才拉了人到一旁悄声道,
“你明日可得空去九珍楼?”
夏小妹苦着脸摇头,
“这几日我母亲正张罗着让我相看人家,差点儿连书院都来不了了,还去甚么九珍楼!”
“啊……”
朱厚照大惊,
“怎得……你……你也要相看人家?”
“嗯!”
夏小妹重重点头,两道浓眉都要打结了,
“昨儿见过一个读书人,听说我在承圣书院进学,张口便是之乎者也,要同我讨论诗文,差点儿没把我酸死!”
夏小妹肚子里那点子墨水如何够格与人谈论诗文,敷衍几句便只有装羞怯低头不敢说话了!
回去夏小妹便同秦氏大摇其头,抱着秦氏连声告饶道,
“我的亲娘呀,我若是嫁给了此人,岂不是半辈子都要听他那番圣人言,夫子训,若是如此还不如就让我在书院呆到老吧,左右都是如同进学一般,在书院还有趣些!”
秦氏拿她无法,今儿又给换了一个年少英俊的少年侍卫,想来夏小妹性子直爽,配个练武之人也是不错的!
朱厚照听说夏小妹今日还要去相看人家,不由也是变了脸色,伸手拉了她的袖口紧张道,
“你……你千万别看上了那侍卫,那帮子侍卫我见得多了,外头瞧着一个个生得高大英俊,可私下里吃酒耍钱,又暗中与宫女勾搭,私下成奸的都有,你……”
话还未完便被夏小妹打断,
“你这说的是宫中侍卫吧!你怎得知晓宫中侍卫是这样情形?”
朱厚照一愣,
“呃……这个……我……我们家里不也是……也是同皇帝有些远亲么,有幸进过一回宫,听……听人议论的!”
夏小妹倒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
“你……你放心,我……我不会瞧上那人的……”
此言一出二人都是一愣,继而都红了脸,夏小妹是羞的,朱厚照却是喜的,当下摇了摇她的袖口道,
“你……你这几日无有机会出来,五日之后便是董先生与杨先生成亲之日,届时大家都要去贺喜,我们……我们寻个地儿说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