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武说着悄悄凑过去道,
“前头书院里不少人都托我们弄了这玩意儿的,要说这玩意儿宫里的就很好,那画工甚是精湛。不过最好的一种还在市场上,上好的书页乃是用的东海一种大鱼皮制成,制成之后可透光而入,再由高明的画师以奇特染料在上头做画,制成书册之后在灯光或是日光下翻动时,还可见人物动作变化,一页最高可有十二种变化,称做鱼水十二变……”
卫武趁机给朱厚照普及一番,听得朱厚照啧啧称奇道,
“区区一介避火图竟有如此高超技法?”
卫武听了嘿嘿怪笑,
“正是因着避火图才用此技法,旁的书瞧瞧字儿便成,也不必看图的!”
朱厚照闻言大以为新奇,
“不知这鱼水十二变在何处可购得?”
卫武想了想应道,
“这东西难制,平常一年只能得一册,真是千金难求,一出市便被人收藏在后宅之中,轻易不会示人,朱兄若是想要,只怕要多等上些日子才成,且花费不少!”
这类东西旁人没有门道,李尤那小子却是一定有的!
朱厚照应道,
“花银子倒是不怕,只要尽快拿到手才是!”
早早的看了,也免得梁绍那小子日日笑话我!
卫武道,
“即是朱兄的事儿,我自然尽心去办,有个朋友倒是有些门路,且让我过去问问!”
当天晚上卫武便去呤香院寻到了李尤,李尤正盘脚儿坐在软榻之上,由身后貌美的女支子跪在后头揉捏肩头。引来一阵吃吃的笑,李尤见他来了便笑道,
“听闻得小武如今得了个差事,以后必是步步高升,青云直上,还当你以后不预备与哥哥打交道了呢!”
卫武应道,
“哥哥说的那里话来,兄弟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哥哥呀!”
说着笑嘻嘻坐下,取了桌上的酒,又寻了一个干净的酒杯,自家倒了一杯小口的啜着,李尤问,
“小武你小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寻哥哥又是何事?”
卫武笑道,
“不过小事一桩,想请哥哥寻一册鱼水十二变……”
李尤便笑,
“想要鱼水二十变倒也简单,我这处私家珍藏了一册,只要给够了银子,立时转让就是了!”
卫武闻言大喜笑道,
“哥哥放心,银子的事儿必是不会亏待哥哥的!”
说着从腰间取出钱袋来,袋口朝下倒出几锭碎金子来,
“哥哥瞧这些可够?”
李尤见了金子精神一振,下床来趿着鞋过来,取了一个便用牙咬了一口,见上头牙印清晰不由笑道,
“成色倒是不错!”
“自然是不蒙骗哥哥的!”
李尤一甩背后披散的头发,将桌上的金子一收,
“这买卖成了!”
转头过去软榻上,自枕头下摸出一册书来,卫武看了哈哈大笑,
“哥哥竟是将这本书随身带着么?”
李尤应道,
“我这阵子日日呆在呤香院,全副家当都存在这处,这鱼水十二变乃是珍藏本,自然是要随身带着!”
至于为何放在枕下,诸位看官自然明白!
这厢一手交银一手交册子,卫武将那鱼水十二变往怀里一塞便要走,李尤拉着人嚷道,
“卫武,你小子今儿若是敢走,我便敢把这册子抢回来烧了!”
卫武无奈复又坐下,李尤笑眯眯道,
“即是来了,便陪哥哥喝几杯……”
当下叫了那女子取酒,又将刚得了金子全数往那女支子手上一放,
“出去给了妈妈,说是这一阵子欠下的女票资,今儿一并结了!”
那女支子笑眯眯出去了,李尤同卫武叹道,
“这阵子衡王的案子办得大了,倒是牵扯上了我那几个相好的女子家里,如今她们一个个又惊又怕也不敢在外头随意走动了,哥哥我有心想安慰美人们,只无奈墙高院深不得相见啦!”
说罢还掩面哀叹了两声,卫武听了一口酒喷了出来,笑道,
“李兄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只不知是想安慰美人儿,还是想安慰美人儿的银子?”
李尤闻言连连摆手,
“小武当真是俗气,与美人儿们论交,怎可光谈银子,自然还是要论情的!”
卫武听了又笑,
“哥哥说的无错,同美人儿确实是论……交的!”
李尤闻言哈哈大笑抬手指他,
“你小子果然知我……”
转脸又挤眉弄眼道,
“交是要交,银子也是要拿的!”
二人正荤话连篇间,却见得房门一开,一人风风韵韵、袅袅婷婷缓缓步走了进来,李尤见此人不由大喜,
“原来是绮思姑娘……”
却是起身过去,彬彬有礼请了她入座,绮思进来一双妙目只盯着卫武,目光幽幽,烟眉紧拢,似怨似艾,
“卫爷如今高升了,却是将奴家抛在脑后了!”
卫武见了绮思一笑,
“绮思姑娘向来可好?”
绮思怨道,
“我有甚么好不好的,不过就是捱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罢了!”
李尤这家伙惯来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儿受苦,当下忙对卫武嗔怪道,
“小武真是不解风情,绮思姑娘日夜念着你,真正是相思入骨,衣带渐宽,这日子自然过得不好喽,还不快快安慰安慰绮思姑娘!”
卫武听了只是笑,又吃了一口酒,
“绮思姑娘恩客众多,个个都愿意为姑娘一抛千金,那里轮得到我来安慰,李兄真是说笑了!”
绮思闻言眼儿一眨立时便是泪水盈眶,
“卫爷,您这话……可是嫌弃绮思残花败柳之身,绮思如今已是久不挂牌了!”
卫武笑道,
“哪里是瞧不上姑娘,只是卫武本事低微,比不得富豪巨贾也不敢连累得姑娘为我落泪……”
绮思闻言当真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在白玉一般的小脸上一点点滚落,好一派梨花带雨,转头拉了李尤道,
“卫爷不信我,当信李爷,李爷在这呤香院中住了一月,可知绮思如今已谢客许久了!”
李尤应道,
“倒是当真谢客了许久,前头妈妈还在院子里骂呢!”
卫武闻言挑眉,
“难道姑娘是为了我卫武不成?”
绮思垂泪不语,卫武笑而不言,李尤倒是心疼了,连声道,
“小武,今儿便是为了绮思姑娘,做哥哥也不会让你走了,今儿晚上说甚么也要好好安慰一番绮思姑娘!”
卫武伸手在腰间一摸,笑道,
“今儿我的银子全给了你,可是没有渡夜之资了!”
李尤闻言忙拍胸脯道,
“即是哥哥开了口如何能让兄弟破费,自然是由哥哥包干了!”
卫武只是笑,
“哥哥的金子可是全数给了妈妈,如今可还有银子?”
李尤闻言脸上一僵,半晌笑道,
“凭着哥哥我的面子,妈妈总愿意赊账的!”
卫武哈哈一笑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冲着二人一拱手道,
“做兄弟的怎好累得哥哥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待得下回再聚!”
说罢不管绮思幽怨的眼神,转身便大步出去了。
李尤见状摇头坐下,自家斟了一杯酒对绮思道,
“今儿可不是我不帮你,总归这小子滑不留手,你想进他卫家大门,只怕还要再使把劲儿才是!”
绮思不语,良久才幽幽叹气,
“我对卫爷当真是情深一片,只可惜……妾有心,郎无意……”
李尤听了只是笑,伸手抓她放在桌面上的玉手,
“卫武那小子如今有了官身,倒是拿起乔来了,累得姑娘伤心,倒不如姑娘跟了我,我必会对姑娘一心一意的!”
绮思听了玉面一寒,冷笑一声道,
“多谢李爷抬爱奴家,只奴家卖身这么多年挣下的银子,是想以后寻个好归宿养老的,可禁不起李爷挥霍!”
说罢起身离去,留下李尤一人独坐房中自斟自饮,半晌才对着身旁的空位道,
“旁人的银子我用了也就用了,只你的卖身银子,我如何忍心用!”
那头卫武为朱照厚弄到了鱼水十二变,因着第二日要上衙门办差,便将东西托给了癞痢头,癞痢头将东西完整交到朱厚照手中。
只这东西给是给了,倒引出一桩事儿来!
却说太子爷朱厚照拿在手中,面红心跳顾忌着有人在场,却是不敢翻阅,当下又给了癞痢头些碎银子,将东西揣进怀中,躲躲藏藏的进去了。
待入了书院坐在那处听先生讲义,倒如梦游一般半句也没有听进去,好不易捱到钟声响过,便借着尿遁,甩开了一众同窗,在书院里东寻西寻,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这才打开来观看。
这鱼水十二变果然如卫武所言,乃是上好的佳本,薄如蝉翼的书页上头,正反都绘有图案,人物有一男一女,又或是一男两女,或在室内,或在院中又或是临水,又有在楼阁之中,人物五官分明,衣着鲜亮,线条极是优美,最神奇是将书页平摊那画中男女只相拥在一处,待得略略向上一动,那男子的手便探入了女子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