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二便住在青州城中,城南一处五进的宅子里,门脸自外头瞧着倒是普普通通的大户人家,只这宅子里却是养了不少的武功高手,金成裕特意寻了一个身手极好的手下,让他跟着朱旺进去宅子,只假说是听闻得林九爷的名头,要来投奔的江湖好汉,却是要想法子打探虚实,最好能见着那林天彪才是。
五个人藏身隐蔽之处,看着两人进去,却是久久不见人出来,金成裕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对其余人等道,
“里头只怕是有变……”
想了想吩咐其中一个道,
“你拿了锦衣卫的腰牌到青州府衙门调兵,越快越好!”
当下有人领命而去,果然没用多少便领了青州府衙门一干衙役到来,那领头的班头见得这座宅子不由脸上的肉一抽,
“大人,可是要搜这座宅子?”
金成裕点头道,
“我们锦衣卫的兄弟进宅中办案,久不见人出来……”
衙役脸上神色变幻,想了想咬牙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所宅子乃是衡王府的别院,我等轻易不能入内的!”
本朝自太宗举事之后,便大削藩王,对诸位皇家亲戚形如圈猪一般养着,诸王别说是擅离封地,便是出城祭祀都要上报。
不过诸王在外头虽说处处受人限制,但在自家院宅之中却是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不得允许地方官员是不得骚扰各地藩王的。
因而这地方官员对藩王虽有上报弹劾不法之权,但于藩王的府邸却是无力搜查的,即便是拿准了藩王有不法之事,也需得上报济南府,山东巡抚司衙门才能动手。
“衡王?”
金成裕眉头皱得死紧,不由心头暗道,
“此事牵扯到藩王便有些难办了,若是去济南府请了令再回青州,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实则这时节说不得黄花菜已是凉了!
他们进去这般久,若是被人识破翻脸,人只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金成裕沉呤半晌道,
“如此先派人在外头守着!”
这厢却是留了卫武与这一帮衙役在一处守着宅子,金成裕领着其余三人出来道,
“此事若是牵扯到藩王只怕有些棘手!”
有人想了想道,
“大人,即是这衡王别院窝藏贼人,为何不干脆去面见衡王,请他彻查别院?”
主人家自家查自家的院子,总归不会有错吧!
金成裕皱眉细想,
“倒也可行!”
衡王在朝廷之中素有贤名,出了名的喜好诗书,温文尔雅,若是上门求见将事情讲明,想来必不会拒绝。
王大虎在一旁听了却是摇头道,
“此举怕是不妥……”
转头问金成裕,
“大人,这别院乃是衡王的宅子,这里头住着甚么人他会不知么?说不得里头的人与衡王有些勾连,我们如此大刺刺上门要搜查宅子,只怕打草惊蛇!”
金成裕闻言也觉有理,点了点头,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不过……这失陷在宅子里的兄弟只怕……”
想了想还是道,
“将青州府衙门的人带上,便是衡王当真与那贼人有勾结,也不能一手遮了天!”
众人听了都点头,当下便回身吩咐那班头留下几人盯着宅子,其余十余名衙役跟着金成裕去往衡王府。
只卫武听说要去衡王府却是心头一跳,猛然间想起临行时韩绮的话来,
“……衡王此人表里不一,擅使阴谋手段……”
当下忙劝道,
“大人,那衡王只怕不好相与,还要三思而行!”
金成裕点头道,
“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当下指了卫武道,
“你同其余人等守在这宅子附近,盯着进出之人,切切不可让人通风报信!”
卫武无奈只得领命,
“是,大人!”
这厢金成裕领人去了王府,那头卫武却是与那青州府的衙役守在别院附近,一共是六人,前门三个,后门三个。
卫武与那两名衙役隐身在暗处,眼见得天色一点点黑了下去,北风呼啸间吹的人遍体生寒,四肢僵硬,卫武转到角落避风处,轻轻活动着手脚。
眼见得这宅子附近的街面之上再无人迹,百户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卫武心头那点子不安渐渐累积,来回踱步之间,终是见得有人跑了过来,身旁青州府的衙役迎了上去,来人瞧了卫武一眼,卫武虽隔得远,但他的眼神儿自来就锐利,一眼便瞧出不妥来。
卫武只见得二人说话间眼神闪烁,却是时不时向他这边投来凶光,卫武心头一凛,后脖颈却是一阵阵的发毛,悄悄伸手入怀摸到了那处藏着的匕首。
他们乃是微服办差,身上并未带腰刀,只在怀中与鞋底藏了匕首,卫武眼见得那二人说完话,转身向他走来,一缕刀光在其中一人右手间闪过。
二人过来叫道,
“大人,百户大人那头有消息了!”
卫武心知此时乃是生死悠关之时,一对二翻手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境况,却是横着一条心,一咬牙,装做大喜的模样,紧走两步问道,
“哦,百户大人有何消息?”
说着话,向前走了两步,计算是着距离差不多了,便装做脚下一滑,人就往前扑去,那二人不防他有此一着,一个伸手来扶,一个索性手中的刀便送了出来,想借着他这一滑,让他自家撞到刀口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却听得噗嗤一声,刀便刺入了身体之中,
“啊……你……”
卫武瞪大了眼,伸手一把抓了对方肩头,那人冷笑一声道,
“对不住了兄弟,谁让你们别的不查,查到我们青州府来了!”
说着便手腕一翻,想转动刀柄,竟觉转之不动,
难道是卡在了肋骨之上吗?
正自诧异间,突觉肚上一痛,紧接着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绞疼,之后便被人推了开去,借着街面上昏暗的街面低头看时,只见肚腹之处有一截长长的东西被拖了出来,热气腾腾的,还未来得及想明白是甚么东西,便已仰面躺倒在地。
耳听得有一声异响传来,转过头去正见着卫武一把刀抹在了另一个衙役的喉头之上,那衙役捂着喉头,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鲜血便溅了他的脸上,只觉面上冰凉,却是早已在瞬间失了温热。
卫武不过几息之间便连杀两人,眼看着倒在地上犹在喘息的二人,倒退几步低头看自己腋下的那把刀,已是没入身体直至刀柄,有一缕鲜血自伤处流出,还未打湿的厚袄,已渐渐冻得僵硬了起来。
“呼……幸好老子机灵!”
那人刀刺出之时,卫武便身子一侧,令得尖刀刺破衣裳自腋下擦过,外头虽说瞧着有鲜血流出,其实只是皮外伤,只这么一手说时简单,实则极难,这也是他仗着在外头打混多年,同人打架械斗,斗出来的经验,若是再差了半寸,便是与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卫武刀交左手,右手探入怀中摸了摸,果然只不过划破了皮肉,没有伤着骨头,
“呸……”
对着渐渐不再抽搐的两具尸体吐了一口唾沫,
“……可惜了三小姐做的好衣裳……”
正想拔了腋下长刀,却听得那头脚步声响,
“有人来了!”
卫武手抚在刀柄之上,眼珠子转了转,抢上两步将手中的刀重又插入那被破了肚子的衙役身上,自己也倒在了尸体身上,这厢翻着死鱼眼等了不过几息,便有两人跑到了近前,来人见倒地的三人不由的惊叫一声,一脚踢开卫武的“尸体”,骂了一声,
“直娘贼的,这小子好他娘的凶悍!”
另一个道,
“果然不愧是锦衣卫出来的,一对二还能拼个同归于尽!”
又有一个问道,
“现下怎办?”
“还能怎么办?把刘三和陈四的尸体弄回去给大人,至于这小子的尸体嘛……同那些去王府的一起,扔到乱葬岗上去!”
三人拿定主意,便动手来搬尸体,卫武翻着白眼,被他们抬了出去,耳听得街面之上马蹄声响,有人赶着马车过来,卫武头一个被人重重扔了进去,接着又是两具尸体压在身上,之后帘子一放,马车便摇摇晃晃往前头赶去。
卫武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伸手往身下一摸竟摸到了一张脸,回头一看,却是前头进了宅子的锦衣卫,此时他面目铁青,双眼大瞪,口角还有血迹显是已死了多时。
卫武咬牙,缓缓抬手为他闭上了双眼,
“哥哥放心,兄弟必为你报仇!”
尸体似是有所感一般,早已僵死的眼皮随着卫武的手指所到之处,缓缓向下移动闭上了双眼!
卫武仰面朝天倒在马车之中,眼望着车顶,却是虎目含泪,
他原以为这一趟出来办差,不过就是跟着增长见识,学一学锦衣卫办案的手段,却是没想到竟落到此等死生之地,看来这青州府衙门是与那衡王府勾结成了一片,听那衙役语中之意,只怕……只怕金百户他们也是遭了毒手!
也不知……也不知师父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