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了一身伤的阮鸢赶到山顶的时候,所见的便是那一地的飞机残骸。
她呆愣的看了那处许久,直到一股冷风钻入了她的衣襟,才回了神。
“阿浩,联系到小芷了吗?”
“没有。”
阿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先前被晁立的人拖了太久,再加上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偷袭。
导致他们足足来晚了两个小时。
现在又联系不到人,这个时间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
阮鸢稳了稳心神:“先找吧。”
她拖着一只在来时被手榴弹炸伤的腿,一瘸一拐的靠近那片残骸。
阿浩动了两下唇,终是把那句‘你先休息’的话语,给咽下了喉间。
他与阮鸢一样,迫切的想要找到人。
如果给不了一颗定心丸,还不如亲自去寻一寻,也省的会胡思乱想。
“老大,找到了一具尸体。”被阿浩派出去的一个兄弟,满头大汗的回来。
“谁的?”
“好像是叫明斧?还是明——”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朝他来时的方向急急忙忙跑去。
杂草丛生的泥土地里。
死不瞑目的明戬安静地躺在那。
他抱着那把惯用的长枪,冰冷的弹壳散落在他的周围,如他的身体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阮鸢在见到明戬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一把攥住了身旁的杂草,任由指甲盖里沾染了黑泥。
掌心被她掐的留下了道道泛血的印记,可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久久不愿松手。
站在一旁的阿浩,心里也不好受。
他缓缓蹲下了身来,沉重又悲痛的深吸了一口气,帮明戬阖上了双眸。
“别哭了,老大他们还在等着。”阿浩不会安慰人,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丝希望。
阮鸢一眨不眨的看着明戬,恍若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状态明显不对劲。
她喃喃自语着什么,指尖颤抖的划开了手机屏幕,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那串号码。
阮鸢刚准备摁下拨通键,身后便传来了阵阵直升飞机的声音。
她回过头,在瞧见那几辆机身上印着的S符号时,眸底闪着希望的光。
被乌泱泱一群保镖簇拥着的时惟,淬了一身冷意的吓了飞机。
他踩着沿路的残骸,三两步地走到跌跌撞撞爬起来的女人面前。
嗓音如渗了雪花:“小芷呢?”
两个小时前。
刚刚开完视频会议,安排好接下几日工作的时惟,接到了阮鸢的电话。
她告诉他,他家的小姑娘在别墅里遭到了炮弹的袭击,不知所踪。
他以最快的速度备好人,匆匆赶来的一路上,不停地强逼着自己冷静。
可当透过机窗,见到这满地的残骸与尸身时,他是真的害怕了。
“还......没找到。”
阮鸢一把抹掉眼尾的泪珠,她微弯着狼狈的身躯,央求着男人:“时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时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压抑着满腔的怒意,沉着声吩咐:“陈材,找不到就别回来。”
陈材严肃的应了一声,连半秒都不敢再耽搁的带着人分散着去找。
不一会儿的时间,整座山头的各个方位都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无法坐以待毙的时惟,也迈开了修长的双腿,凭着他的直觉一直往林间深处走。
“老板,明斧在这里!”熟悉的高喊声从一处隐蔽的山洞里传来。
一下,便引得了几人的注意。
刚苏醒不久的明斧,猛然想起最后停在脑海的那一幕,他噌的站起:“芷姐他们呢?安全了吗?”
时惟一看他这个反应,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凉了,好似突然坠入了冰窖里。
让他的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
“明斧,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小芷他们是去的哪边?”阮鸢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急切的问。
“我是被芷姐打晕的,她......”明斧简单的将之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自责的抱着头:“都怪我。”
气氛在话音落下后,沉寂了几许。
站在他旁边的人,一时都没再言语。
“芷芷她,受伤了吗?”时惟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他的喉间仿佛被灌了沙砾,沙哑到了极致。
“芷姐的肩膀中了一箭。”
明斧顿了顿,从不将情绪外露的他,明显低落了不少:“手臂,好像也有伤。”
时惟忽的笑了。
那道夹杂着悲凉意味的笑声,仿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在场的几人包裹了起来。
“她又骗我了。”他低喃了一句。
转身的时候,黑邃的眸里闪着泪。
时惟宛若丢了魂儿似得,在林间深处游走着,期间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碎石子给绊倒在地。
他走到一处,便唤一声她的名字。
刚开始的声音,是希望的、迫切的,到了后来,就变成了恐慌、绝望。
“老板,你振作一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陈材,悄悄地擦拭着眼睛:“老板娘一定会没事的。”
时惟没有回应。
他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那场大火里,怎么走,都无法从梦魇里走出来。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停下。
“老板,你——”
“时惟,我看到小芷的鞋了!”阮鸢站在悬崖边,朝两人招了招手。
一听见那个名字,时惟一片死寂的眸子亮了亮,他一把推开陈材,慌慌张张的往悬崖跑去。
“在哪?”
“树枝,挂在树枝上的。”
阮鸢指了指生长在峭壁旁的那棵树,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她会不会......”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时惟僵硬的屈腿蹲下,视线从深不见底的悬崖,移到了那颗树的枝桠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沾满了泥泞地运动鞋,心脏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疼的他额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噗——”
一口浊血吐在了碎石上。
时惟脸色苍白的捂着心脏,任由嘴角滴落的鲜血,染湿他的衣襟。
他垂着头,余光在不经意瞥见腕骨上的表盘时,不由得怔了怔。
那副一帧帧从脑海中划过的画面,在顷刻间给予了他安抚,亦让他的心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