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老宅坐落于帝都最繁华的地段,绕过三五条小胡同,便见着了那默然独立,清幽宁静的四合院。
时惟站在大宅门口,凝望着那道暗红色的门,深邃如墨的眸子里一点光亮也无。
“老板,您该进去了。”陈材微垂着头,神情一反即往的严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对方的一句轻应声。
只见时惟迈开了脚步,走至门槛儿的位置停了几秒,浑身透着一股浓烈的压抑沉重的气息。
可当他跨过那道槛以后,那些低气压又蓦地消失不见,仿佛从头到尾,都是陈材的一场错觉。
老宅的面积较大,从宅门进入绕过影壁后,再经过一个垂花门便到了庭院的位置。
庭院种了些许石榴和海棠花,海棠象征着兄弟和睦,石榴则是象征多子。
这类树春花秋实,不仅寓意美好,也适合观赏。
除此之外,庭院的左侧摆放了一步叠置的小型假山和一方小水池,而右侧的方位则是摆放了一块姿态秀丽的山石。
分明有着古典山水墨画意境的布置,可在时惟的眼底,却显得格外的讽刺。
他暗自嗤笑一声,收敛脸上恶劣的情绪,快步流星地踏进了正房。
“小惟,快过来坐。”
见他出现,时父立马站起身来,笑的温和无比,连眼尾的褶子都露了个面。
时北明已过花甲之年,穿了身黑色的夹克外套,发型打理的一丝不苟,瞧着精神气儿十足,丝毫不显老态。
“嗯。”时惟颌首,他淡淡地扫了饭桌上的众人一眼,眉目精致又带着几分淡漠,让人窥探不出丝毫情绪。
“大哥,最近公司很忙吗?你都迟到快半小时了呢。”
时瑶雨单手撑着下颚,唇角微勾,脸上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时北明膝下共有两子一女,但却不是一母所生,所以隔一段时间便会要求子女们一同回家聚聚,借此来稳固这些小辈之间的感情。
可几乎每一次,时惟要么不来,要么就来的最晚,让时瑶雨可谓是不满到了极点,见着他就想开怼。
时惟还未说话,倒是时北明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正事儿不干,净想着胡闹?”
“爸,瞧您这话说的。”时瑶雨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她倒是忘了,这时家最受宠的可不就是她那位好大哥么。
无论他做什么,在时北明眼里就如同开了几百倍滤镜一般,哪哪都是好的。
时北明冷哼一声,没再搭理她,转而继续对着时惟嘘寒问暖。
两人一副父慈子爱的模样,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时瑶雨的眼。
她微垂着眸,睫羽遮住了眼底的光亮,一片晦暗。
“时胤,去楼上把前些天酒庄送来的酒拿出来。”时北明看着满桌子的菜,头也不抬的指挥道。
“好。”时胤轻手轻脚的挪开凳子,加快了脚步。
然当他将红酒拿下来时,屁股还未坐热,时北明又让他去大家倒酒。
其余人都吃的乐呵,就唯独他一人忙的脚不沾地。
可尽管如此,时胤也依旧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时惟看了他一眼,正巧他也将视线投了过来,怔愣片刻后,时胤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时惟扬了扬眉,语气带着讥讽:“时家请不起佣人么?”
这话一出,饭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瑶雨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目露疑惑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别说她了,就连时北明也没想到时惟居然会帮着时胤说话。
时北明压下心底的疑惑,连忙对时胤挥了挥手:“别忙活了,赶紧坐下吃饭。”
时胤点点头,将酒瓶放置在一旁,顺势坐了下来,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他目不斜视,除非有人找他搭话外,一字不说。
待到夜幕降临,时惟与时北明寒暄了几句,便率先离开了。
可他还未踏出垂花门,便又被人给唤住了。
“为什么?”时胤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袭黑色的西装,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时惟睨了他一眼,将指节中夹着的烟点燃:“怎么?想感谢我?”
火光摇曳,他轻笑着吐出了一口烟雾,姿态惬意无比。
时胤微蹙着眉,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不语。
若是旁人在饭桌上说那么一句话,他或能猜测到对方的意图,但到了时惟这......他却是完全想不通了。
“谢就不必了。”时惟迈开脚步,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顿了顿。
他侧过头去,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我只是不想看见我的对手像条狗一样。”
那嚣张、狂妄的语句似一把刀般狠狠地刺进时胤心脏。
也让他那掩埋在心底的怨恨在顷刻之间放大了百倍。
脚步声逐渐远离。
还站在原地的时胤,身子却依旧颤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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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材透过后视镜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时惟,他嗫嚅着唇瓣,眉头紧锁。
碍着时家那条外人不得进入老宅的家训,哪怕他无数次都想跟着时惟进去,却始终也坏不了那所谓的规矩。
“老板,是直接回去吗?”
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那些关怀的话,陈材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后座传来了一声轻叹。
时惟阖着眸倚靠在背椅上,单手撑在窗沿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不了,他们还等着。”
“好。”陈材没再多言,神色认真地开着车。
梅月阁内,热闹非凡。
房门一推开,便见着长桌旁围坐着的三个人拿着扑克牌正玩着斗地主。
“惟哥!”靳云知一见着他,便立马站起身来激动地朝他招了招手:“快来帮我报仇,他们都欺负我不会!”
靳云知的脸上贴了好些纸条,都快要看不清他的容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禁鼓着腮帮子,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靳云知,你可真没出息!”坐在他对面的短发女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她的长相艳丽,如开在山野边的滇山茶花一般,令人过目不忘。
纯净的瞳孔和略微妖媚的眼型组合在一起,奇妙的融合成一种别样的风情。
只是——
那一身朋克风的打扮和那紫蓝色的头发,与她的相貌却是极为的不符,甚至大打折扣。
“我怎么没出息了?”靳云知瘪了瘪嘴,将一把牌塞进时惟的手心后,气鼓鼓道:“有本事你就别出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