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百里齐阳一拍桌子，吓了徐啸杰一愣。
“你，你别得寸进尺！本少爷已经给你端饭来了，你还想怎样？噎死你算了，脸皮真是厚！亏我还诚心来道歉，本少爷不伺候了！”
说完就摔门而去，徐啸杰拍了拍胸脯，似乎毫不在意，眨了眨眼然后继续吃。
不一会，百里齐阳仰着头，一脸不自在的又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壶水还有一个杯子，还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徐啸杰嬉皮笑脸的，接过百里齐阳给他倒的水，还故意说道。
“我就知道，百里少爷最有诚意了！”
百里齐阳冷了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要吃就闭嘴！”
“闭嘴还怎么吃？”
“你！”
徐啸杰忙赔了一个笑脸，就闭嘴了。
不对，是就不说话，而是吃饭了。
百里齐阳被气得，憋红了脸，却拿他没办法。
说真的，在逼疯人这方面，没人比徐啸杰更拿手。
也难怪，徐家主总是想剁了他。
……
此时距离刺杀沙鲎，已经过去了四天，徐啸杰睡得最死，那莫以尘和何千缘呢？
不用担心，最娇贵的徐小姐都挺住了，他们肯定没问题。
额……
好吧，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莫以尘被带回百里府邸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不用猜可能是血止不住的流。
等等，等等等……
类似俗套的剧情，就先一笔带过，还不太会写。
想骂就骂好了。
一个人对战数十只狂躁的沙鲎，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好在，莫以尘身体素质强，内力深厚，只躺了两天就醒了过来。
醒之前，莫以尘一直睡得不踏实，噩梦一直缠着他。
何千缘被刺穿的那个场景，在他梦里反复循环，莫以尘每次都竭尽全力去阻止。
但每次鲜血，都会溅染到自己的眼中。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倒在自己面前。
往复循环，磕磕绊绊，彻夜下来都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就连银河都在颤抖着。
自己的无能为力，自责和后悔，早就已经折磨自己千百回，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往事随风潜入夜，将枯萎的心房撑起一片天，回忆起些许悲痛的瞬间。
可能，他也习惯了吧。
……
又，梦到那个腥红的洞穴。
只是这一次，他好像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那一幕下，白血衣浸在血泊中，莫以尘自己则一身杀气，眼神冷漠的执剑于风中而立。
发丝飘舞的瞬间，只是一剑，风刃如脱缰的洪水涌现，直接将沙鲎粉碎。
顿时墨蓝的血四溅，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莫以尘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
又或许，他早就在自己的体内存在，只是一直没苏醒而已。
可能在何千缘倒下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再次唤醒了他。
这个隐藏在莫以尘内心的，黑暗的，极端的他。
未来是会取代他，还是他们本就是一体的同一个人，大概是精神分裂症吧。
正常嘛，原生家庭悲剧的人，能有几个精神是正常的。
莫以尘知道，自己的精神是有点病态，没什么好疑问的。
像是照镜子般，莫以尘盯着自己那张冷酷的脸，只能苦笑，笑一秒。
到底谁知道，谁是谁吗？
应该是不知道吧？
莫以尘当然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自己活着的这十几年，自己都确切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九洲的少年将军？
是师父的弟子？
还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哼……
应该都不是，莫以尘很会自嘲，也挺有自知之明。
答案很明显，就是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自己。
能有的，也只是无限的任务，和无止境的孤独空虚。
自己最后的结局估计也不难猜，无非就是被支配，按照世俗的意见，娶一门亲事，祸害一个自己不爱的好姑娘，劳劳碌碌，过完这看似顺畅无比的一生。
这是时代的普遍结局，不难猜的，只要代入自己就行了。
有些事，只要认知足够了，就能很容易的看透。
莫以尘只觉得没意思，就算保卫着这世间，守护着自己心中的正义，也挺无趣的。
作为一个独立的灵魂来说，确实缺少了一些波动的刺激，激发不出什么生命奇迹来。
但是！
但是……
能再次遇见她，真的很意外吧？
梦里，莫以尘的意识恍恍惚惚，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在笑。
是啊，灵魂又有了生气，怎么能不开心呢？
……
正在沉思的笑着，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但更显冷漠。
而莫以尘嗓子独特的沙哑，此时，也有些让人觉得窒息。
“你，帮不了她的……就和三年前一样，只能看着她陨落……”
不用你提醒，也知道的……
“没错，你太弱了……！心中有杂念不是什么好事，这只会扰乱你的心智，削减你的战力……！”
弱……弱就该死吗？
确实该死，至少对于自己来说。
莫以尘知道，自己早就该死了。
“要么忘记她选择无情无义，要么将你自己完全献给我，去选择最极端的力量……你可是完全有资格拥有的！”
有资格？
莫以尘，有资格吗？
不，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就是不配，什么都不配。
“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不就是保护她吗？糊涂啊……！你真糊涂……”
谁不渴望力量和权势呢？
但强迫别人，也强迫自己，这不是莫以尘的本性，他一直渴望自由。
又怎么，会舍得剥夺别人的自由和选择？
这两条路，明显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
耳边还不断回响着，回想着自己那刺耳的，冷酷的声音。
莫以尘闭上眼，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却被另一个自己塞了一把匕首。
“那你就去死吧！怂货……！”
莫以尘没有克制，对，他好像打算杀了自己。
缓缓举起匕首，低头垂眉，认真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心窝。
眼一闭，刺了下去。
再睁眼，匕首确实插在了心窝，但类似镜像反应之下，另一个自己也被刺了一刀。
双倍的疼痛吧？
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嘲道，“哼……对自己真够狠的，挺好的”。
说完，眼前的镜子幕布就开始碎裂，一片片的落下来，砸在地上，砸出一片星空的倒影来。
杀死自己的感觉，居然还挺乐在其中。
真有病。
……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要醒了。
果然，莫以尘一下被自己惊醒了，醒来后只觉得浑身刺痛。
眼睛还是幽蓝碎星般的，不是杀气腾腾的。
那就好，还没死透。
躺在床上，莫以尘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来，想着，这手在梦里沾满鲜血，在现实中也是一样的吧。
自嘲的人，自己自嘲着，也是莫以尘从小到大的习惯了。
先不想这些了，命运永远都在捉弄人，也不差这几天的偷懒了。
也不知道千缘怎么样了？
长舒一口气，忍着痛爬起来，莫以尘现在就想去看看她。
“喂……！别乱动了，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这声音这么讨人厌，肯定是吴释吧？
莫以尘翻了翻白眼，有些不耐烦，没有搭话。
“……”（不高兴）
坐起身后又环顾四周，发现吴释此时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摆弄着几个药瓶。
看来受伤了连警惕性都会降低，不然离得这么近，莫以尘怎会没第一时间发现他。
也许，吴释就是能让别人，短时间内都发现不了他呢？
也说不定。
毕竟，这老狐狸有几条尾巴，可不好说。
莫以尘一见是吴释，身体还是不自觉的，自觉的呈防御姿态。
但是现在这身体，已经不能让莫以尘再任性了，还是先乖乖的听话为好。
老狐狸不好对付的，不养好身体怎么行。
吴释看莫以尘对自己还是如此防备，也是丝毫的不惊讶，笑颜盈盈的。
说道，“莫公子，你这样对谁都防范的性格可不好，很伤人的！且不说在下如何，就是你的朋友也会难过的……何况，在下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是吗？”
那可不好说。
莫以尘冷漠地回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千人有千面，也对吧？而且先生，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确实。
吴释调侃一笑，“哦？我看你对真心的朋友可不是这样，特别……是那个小姑娘，你这不是言行不一嘛？”
言行不一又怎样，反正莫以尘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就这样嘴硬。
吴释笑而不语，金黄而绚烂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
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会是在想什么呢？
要不就是鬼点子？
还是他打算，直接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底牌吗？
肯定不对，他又不傻，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闲聊结束，莫以尘懒得侯着吴释的调侃。
拖着疲倦的身体想要起来，问道，“千缘呢？我去看看她……”
说到何千缘，紧张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也算是共同关心的话题了。
吴释回过神，有些心疼的说道，“还算好，起码捡回了一条命……唉，你们两个真的是绝配……”
恨不得一模一样的犟，谁说都不听。
“还没醒？我要去看看她”，说着莫以尘就要挣扎着起身。
浑身绷带，想站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
吴释手一抬，一枚石子点中了莫以尘的穴位，莫以尘顿时定住了。
“啊……？你做什么！解开！”
莫以尘浑身没劲发烫，胸口一起一伏的，被汗浸湿的内衫已经从淡蓝色变成了深蓝，深色的斑块一片一片的，像是新染上去的颜料。
唉，逞强专业户。
吴释无奈的摇摇头，“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哼…”
没办法，莫以尘此时也只能作罢。
吴释端给他一碗药，顺手解开了穴位。
“喝了，不许乱跑听见没！”
莫以尘只能听话的接过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
吴释调皮的挑挑眉，“不苦吗？我好歹加了好几味上好的苦草药，你这……一点反应都不给我，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莫以尘低垂着眼眸，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反应，药苦怎能比得过活着苦……经常喝苦茶，已经习惯了苦味……”
吴释愣了几秒，金色的眼眸扫了扫他满身的新伤叠加旧伤。
也许，似乎能感受他的痛苦。
只是说笑罢了，谁又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就说吴释自己的苦，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呢？
……
吴释回身坐下，许久才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只此一次，下次再想让我张口就难了！”
吴释这是什么操作，打算爆马甲了吗？
莫以尘反问道，“那先生你会说实话吗？很难吧，毕竟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我应该都解释不了……”
吴释笑笑说，“那可不一定……！不过有些还是能说的，再不说我就要憋死了，一天到晚的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就问问呗！”
莫以尘冷漠的回答道，“不必，没什么好问的，先生请回吧！”
吴释本来想着卖卖关子，讨个乐子，没成想莫以尘是丝毫没给他面子。
老狐狸遇上小狐狸了，谁更胜一筹呢？
开玩笑，莫以尘是觉得现在没有深度交谈的意义，毕竟大家都半斤八两。
就算全说出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那干脆就别说了。
吴释也只是随口一说，老狐狸能有什么好心眼，无非就是闲得发慌罢了。
“哎，你这小子！真是好没情趣，我不逗你还不行了吗？”
莫以尘侧过脸，没想理他。
吴释叹口气，“好吧……那起码，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吧！这个够诚意了吗？”
听见这个，莫以尘这才赏脸似的抬眸，看向眼前这个青衣人。
吴释忽然就一脸认真了，说道，“咳咳咳……！嗯，心中执念越深就越容易失控，你必须要学会控制它……”
“还有那个小姑娘，你们两个要是失控起来，整个九洲都会被荡平！所以，往后要小心，别没事乱逞强好胜”。
这个吴释，知道的还真不少，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莫以尘心里这样想着，也不免在脑海里搜索自己看过的所有古籍资料，有哪本提及执念这个词吗？
还有，千缘会知晓这些事情吗？
谜团果然很多，想要一一揭开，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吴释忽然起身，懒洋洋的说，“反正话我带到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其他……等我自己找到了答案再告诉你们，不瞒你说，我也迷茫的很呢……”
吴释皱着自己的眉头，一双狐狸眼弯弯的，倒是看不出有多么愁的样子。
莫以尘忍着痛，还是整了整身子，微微鞠了一躬，“那，先谢过吴释先生了”。
吴释点点头，正要迈腿跑路。
莫以尘突然说道，“先生等等！还有一事要问，不知沙鲎的任务完成的如何……我失控后就没意识了”。
吴释笑着调侃，说道，“你还真是负责，放心！你凭一己之力灭了沙鲎满门，开心吗？对了，你难道不关心关心那个徐家少爷吗？怕不是把他忘了吧？”
莫以尘神色一松，说道，“没必要，我还是相信他的”。
行吧，果然是兄弟，虽然不是大家公认的。
吴释也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那一大堆五花八门的药瓶。
“记得按时涂抹，不然你身上的伤可不容易好……你这样子，女孩子可不会喜欢”，然后就推门走了。
吴释走后，莫以尘轻轻捂住胸口，就在那几秒钟十分真切的，安安静静的感受着心跳。
又在想什么呢？
可能，是在问自己的心吧！
过往种种无奈，似乎皆是因果回忆，而世世轮回在世，究竟什么该纠结呢？
无非，就是一直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