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后勤组仓库大,隔间很多。
夏天的时候随便找个房间摊开凉席就能午睡。
冬天搬几袋厂服或者劳保手套的袋子码个垛,地上铺几层毛毡布,窝在那也不会冷着。
江云庭洗完饭盒回来,见姚铃兰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默默走到角落,把靠在墙角的老旧折叠竹躺椅架好。
走回桌边敲敲桌子。
“别在我办公室睡觉,影响不好。”
姚铃兰揉揉眼睛,瞟见墙边的躺椅,起身慢慢悠悠晃过去,往那一坐一靠,闭上眼睛。
江云庭皱起眉头,无语地舔了一下嘴唇,大步走上前拎她的衣领。
“出去。”
“我不,你这里凉快。”
她半阖眼眸,揪回衣领,侧过身子背对他。
摆明了要耍赖到底。
江云庭紧了紧下颌,绕到另一边居高临下审视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作风问题很严重的,你想让我记大过还是受处分?”
别说不是男女对象,就算是对象也不能睡在他办公室里。
除非是夫妻。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寂,姚铃兰鼓着小嘴不情不愿站起身,默默走出办公室。
她没有去午睡,站在大门口偏头眯起眼睛想了想,神色一冷,大步往外走。
午休时间,整个工厂很安静。
绕过几个车间,直接走进办公小楼。
在最右边的办公室门口站了好一会,抬手叩响门板。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半晌才有人过来把反锁的门打开。
“小姚同志?找我什么事呢?请进请进。”
高来喜衣着整齐,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额头微微冒着汗,脸上带着诧异的惊喜,热情地让开身子,伸手做个一个【请】的手势。
姚铃兰侧过身子走进去,壮似随意扫了一眼办公桌上还未晾干的水渍。
径直走过去,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办公桌对面,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头。
这空气中若有似无飘着的气味,真让人恶心。
高来喜关上门,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双手反撑着桌面,目光晦暗不明扫视她,嘴角挂笑。
“小姚同志来找我,真是让人有些意外啊。”
姚铃兰瞟了一眼水杯,抬手扇了扇鼻子,冲桌子底下抬了抬下巴。
“不好意思,来得有些突然,让高主任受惊了。我来,是想问一问江云庭冤枉受伤补偿事,什么时候落实。”
她长得小巧玲珑,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五官秀气娇俏。
只是,她现在交叠着二郎腿,单手撑着椅背,抬起下巴仰视高来喜的目光满满的挑衅和鄙夷。
不同于平时见着的温软甜美,浑身透着肃冷和高傲,像一株长在悬崖上的带刺野蔷薇。
目光毫不收敛,又野又烈。
高来喜一怔,玩味地舔了一下嘴唇,咧开嘴角。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平时表现得乖巧甜软,一旦显露本性…
更让人着迷。
让人想征服。
“补偿么....”他笑着摇摇头,“没有的。当时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们的同志也受伤了啊。江组长太不冷静了,奋起反抗,态度非常恶劣,影响相当不好。”
姚铃兰歪着头,拨了一下头发,浅浅地笑了一下。
“呵~既然这样,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伸脚踢了踢挡住视线的桌子围板,“那就,不好意思了。”
“啧~”高来喜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鞋尖上。
“小姚,很多事情,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姚铃兰十指交叠扣在膝盖上,圆滚滚的鹿眸冲他眨了眨,眸光淡然。
“高主任,我在西北待了三年,这事你是知道的。我呢,发现秦人不爱打架,特别能忍。他们一旦打起架来,主要目标是将对方打到丧失抵抗能力。”
她的手指来回轻扣膝盖,“如果带刀,很少用来威慑对手,也不瞄准胳臂大腿这些部位。专捅要害,要的就是他....爬不起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柔,目光定定地盯着高来喜那双眼角下垂的眼睛。
她说完站起身,伸手敲了敲桌面,唇角弯起。
“我听说....县里有个宣传组长,好像跟你有差不多的爱好。现在,坟头估计已经长草了吧?”
“哎呀,小姚就是爱说笑。咱们怎么可能跟那些大人物扯上关系,高看了高看了…”
“是吗?那说明你对我的家庭情况还不够了解。不妨告诉你,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年青人。现在,好像很多人都尊称他一声....钟叔。”
“哎呀,小姚同志!咱们刚才是在讨论江组长受了冤屈的后续补偿问题对不对?你看,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怎么扯到别的事上了。你先回去,我这边肯定会安排好的,放心,啊。”
高来喜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僵着笑脸去开门。
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抬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瘫坐在藤椅上喘着大气。
桌子底下钻出一个年轻女人,骄横地扑上去捶他的胸膛。
“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你刚才明明说了要娶我的!怎么这个姓姚的狐狸精一来,你又黏上她了嘛!”
“别闹!烦着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家庭,你跟人家能比吗?!”
娶她?
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为了让她伺候人的时候更卖力才哄着的么!
说一句就要娶,那他家里早就塞不下了!
家里老娘催婚催了这么多年,他不为所动。
不就是想娶个门当户对,对他工作有好处的女人么!
他烦躁地推开怀里的女人,手指搭在桌上来回地敲,盯着姚铃兰刚才坐过的凳子。
沉下眼睛,舔了一下牙齿,嘴角勾起。
江云庭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跟他抢女人?
姚铃兰么…
他迟早要让她坐在这张办公桌上抱着他的脖子,扭着身子,娇软了嗓音哀求着他…
到时候,木已成舟,由不得她!
被掀到一边的年轻姑娘沉下脸,咬紧下唇恨恨地盯着他的侧脸。
他脸上那一抹邪肆的笑容刺得她的眼睛泛红。
要她卖力讨好的时候,宝贝来心肝去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他以为她是那些吃了亏,随便打发点财物,威胁几句就能脱手的?
现在遇上高枝了,想攀?
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