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大门口依旧人进人出,林玉兰拎着网兜脚步轻快往里走。
俏皮可爱的丸子头,青春明艳的五官,即便穿着撞衫率极高的靛蓝衣裤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叶医生早呀~”
“小林同志早。”
“护士长早~”
“早。回去注意护理,骨头还没长好,不要掉以轻心,干活是绝对不可以的。按时复诊,如果有异常情况,及时就医。”
护士长端着医用托盘板着脸交代完转身往隔壁病房走。
“记住啦~”林玉兰冲她背影吐吐舌头。
今天要出院了,护士长终于懒得找她茬了。
其实这人也不是很讨厌,最起码对工作是很认真负责的。
有的病人家属临时不在,突发紧急情况,她亲眼看见长得不怎么壮实的护士长背起比她高大许多的病人往楼下跑。
训不听话作死的病人也是真的凶,把偷偷喝酒的洪叔骂得跟孙子似的缩在床头。
住了小半个月,隔壁床阿婆已经出院接回家修养了。
新进来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很腼腆,长相端正憨厚。
男的因为媳妇被欺负跟人打架被捅了一刀。
小媳妇说话细声细气,跟老公说话都会脸红,一看就是新婚不久。
“回来啦~”肖东明笑着扬扬手上的东西,“刚才王大姐来过了,喏,说送给我们的。”
白底蓝边,上面热热闹闹地绣了喜鹊登枝和大红双囍。
这样一双鞋垫,起码得花大半个月才能做得这么漂亮又细致,明显是从家里专门拿过来的。
一送就是两双,还合鞋码。
平凡女人的一生,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在这一针一线里。
她既感动王大姐的朴实又羞得立马放下东西踢了鞋子爬上床狠狠拧他的腰。
“你个大傻子,什么东西你就敢接!你用得上么你!”
“哎,嘶~疼疼疼~”
他呲牙咧嘴眼尾一扬,丢开鞋垫伸手一揽,握着她的腰线使劲一勾。
林玉兰没防备,半趴在他身上,气得挣扎着要爬起来。
“嘶~你别动,你刚才撞我受伤的手了....你等我缓缓....好疼....”
“真哒?啧,活该,鬼叫你扯我了?”
她凶巴巴地戳他胸口,到底没敢挪动身子。
他压着嗓音痛苦闷哼,拆了绷带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嘴角翘翘的。
对面李大姐憋着笑默默冲他竖起大拇指。
隔壁床的小伙子看傻了,眼睛一亮,转头盯着垂头坐在床边缝衣服的小媳妇若有所思…
“缓过劲了没!我要洗手打水去了!”林玉兰不耐烦地戳肖东明。
“啊,好点了。”他从善如流松开她。
到底是在病房,他倒是想一直抱着,关键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要脸。
林玉兰气哼哼瞪他,从床底拿了脸盆出来去卫生间接水。
拆了绷带的螃蟹手回到干净修长的漂亮手型。
手背和指关节上的痂已经落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微微发红,光滑缺少皮肤正常纹路,在捂得细白如玉的皮肤上大大破坏了自然美。
“你别生气呀,王大姐也是好意。”肖东明挠挠她的手,盯着她垂下的睫毛,柔声哄着,“现在用不上,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吧。”
“啧,别动。”她不客气地用力捏了他一下,把搓满香皂泡泡的手按在水里,“人家给你送了东西,你回礼了没?”
“有呀,麦乳精和糖饼你不喜欢,我让她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你没意见吧?”
他一直很好奇,麦乳精这种又香又甜的东西,又贵又难买,她却嫌弃得很。
从毅嫂那天说的话能猜出这个傻丫头是在落水之后变化很大的,他很想知道她到底从哪来,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会让她这么特别。
只是病房人太多,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我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是你的东西。”她耸耸肩,拿了毛巾过来帮他擦手。
“哦~是我的东西呀。”他笑着低下头凑近打趣她,“不都是你这小馋猫在吃吗?”
林玉兰一噎,尴尬地吞了吞口水,“那、那你又不吃,放着就过期了....”
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凑到眼前来的漂亮眼睛笑意越来越盛,眸光闪闪。
她脸一热心一横,理直气壮柳眉倒竖,“怎么了,我就吃了吧,你有什么意见!”
肖东明垂下视线看着她的红润唇瓣倔强地撅着,意味不明浅浅一笑,“没有呀,你尽管吃。”
大傻子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老实点坐好,吃饭!”她羞恼地咬着下唇狠狠剜了他一眼,心间似有头小鹿咚咚乱撞。
桌板上摆了两个铝饭盒,肖东明捏着调羹心不在焉吃着馄饨。
皮薄馅大的馄饨做得很香,炸得焦黄的葱白和碧绿葱花飘在葱油清汤里。
味道挑不出错来,但他就是想吃她手里的肉包。
傻丫头在这住了小半个月,出去拿饭会仔细戴上草帽,罩一件长袖,其他时间都待在病房里。
她爱吃肉,家里给做饭尽量每顿有荤腥,各种补身的汤也是按两人份给的。
现在比刚来的时候更漂亮了,不怎么晒太阳,吃得好睡得好,皮肤白里透红,脸颊长了一点肉肉。
看着就跟他家的水蜜桃一样,唇红齿白甜美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看够了么?”林玉兰扯了个僵硬不失礼貌的微笑,白了他一眼,“我长得下饭还是怎么的,再用这种黏糊糊的眼神看我,信不信打哭你?”
每天都被怼得明明白白的肖东明已经练就了一张刀枪不入的脸皮,气定神闲温温一笑。
“一天比一天好看,没看够。今天的肉包好吃吗,我尝尝。”
自从拆了绷带,她就不给她喂饭了,甚是怀念。
林玉兰看看手里的小半个肉包,又看看饭盒里的花卷,果断拒绝了他。
“想吃肉包不早说?我就买了两个,就剩这两口了,掰半个花卷给你好了。”
肖东明趁她低头拿花卷,果断握着她的手腕倾身咬了一口肉包,“我就吃一口尝尝。”
“你…”她瞪着他弯眉笑眼的脸,“那是我吃过的…你恶不恶心…烦死了,都给你!”
她气呼呼把剩下的肉包塞进他嘴里,一边啃花卷一边瞪他,耳朵悄悄红了。
“馄饨吃吗?”
“不要,谁要吃你的口水!”
她匪夷所思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成亮晶晶的期待,气急败坏想伸手捂他的眼睛,又嫌手上有油渍。
“不许想!”
“那你要吃馄饨吗?”
“不吃!再问自杀!”
吃早饭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乐了,有他们两个在,本该沉闷的病房每天都充满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