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绦打了个舒展的哈欠,弄醒了倚在她肩头睡着的叶寻。
叶寻点穴般看了她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一脸狂喜地大叫:“师傅,你回来了!!”
云绦抻了抻衣领,推开他一些,嗔笑道:“瞧你,口水都落我衣裳上了。”
叶寻吁声道:“师傅,我等了你好久,以为你真得不回来了。”
她起身伸个了懒腰,“有点事耽搁了……阎王请大家吃饭,我总得给他个面子不是。”
叶寻不信。但无所谓,起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那师傅犯错的事呢,没受责罚吗?”
她笑的风清云淡:“走个形式而已,就你师傅我这身份,在酆都谁不得给我几分面子。”
叶寻更不信这番鬼话。不过听她说得这样不在意,不免埋怨道,“那你走时干嘛那样说,搞得跟生死离别一样,害我白担心半晚上。”
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办法,剧情需要,小说总得有点起伏和小高潮吧。”
说完她抬头看看天,眼看北斗西指,天就要明了,又说:“咱们有话以后再说,我现在得赶紧回家了。”
不等叶寻说什么,她已经下了凉舍。叶寻紧追了几步,拉住了她。
下界之事,他什么也不懂,但仍觉得这趟酆都之行绝没有她说的那般轻松,“师傅,你这次回酆都,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她不解地看着叶寻,“要我说几次。”
“可你之前两次都是一会儿就回来,这次待得时间格外长。”
云绦正经道:“我真的没事。不过……”她话峰一转,凝眉道,“我可能还真的惹点了麻烦。”
“什么麻烦?”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以为这次有去无回了,所以白天的时候把建王揍了一顿,你说他会不会报复啊?”
叶寻一怔,打破头了想不清楚,问:“你为什么要揍建王?”
“……原因很复杂,跟你说不清楚。”
叶寻便也没有深问,只是说:“你还怕他报复?他能奈你何?”
云绦说:“我倒不怕,但我怕给云府惹来麻烦。”
叶寻微惊道:“建王知道你是云家的女儿了?”
云绦点了点头,一点担忧。
叶寻见她很是在意,为她宽心道:“师傅放心,我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建王这个人虽然手狠,但他行事一般都很喜欢用强和明着来,不搞暗地里的机鞘,他若敢明着对云府不利,到时有我和太子呢。”
“但愿吧……”她小声嘀咕,“但愿他看在我放他一马的份上。”
叶寻一头浆糊,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扶着月亮门目送云绦离开,直到彻底不见了身的身影,才回到房间里。
她走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天就渐渐亮了起来。叶寻经过这一夜的折腾,精神非但没有萎靡,反而旺盛的很,小憩一下,便早早的起了床,来到少阳殿前的广场上。
他负手看着眼前这座气势恢弘的建筑,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要拆了这庞然大物,恐怕不是朝夕之间能完成的事,昨天晚上因为太过愤然上了头,答应的倒是干脆,事到眼下,才知犯难。
府内的下人路过看见他,都觉得新奇,这位新晋的国公爷平时好睡懒觉,连早朝都几乎不去,今日不知怎么起得这么早。又见他一脸愁绪,上前给他请安,他也不应,只是摆手示意离开。
他分别转到大殿的四个角,仔细查看了一番。大殿建在的梯形夯土台基上,木构的四角下都以厚石作基,看上去浑成天成,不可摧拔。大殿四周逐层向上,围着白玉栏杆,还陈设着华表石狮,日晷香炉以及铜制龟鹤等吉祥之物。叶寻挨个瞧了,这些东西虽然建日久远,但丝毫不见残破之象。
若抛下人情是非,单就对待一座建筑来说,破坏掉这样一座集合了无数人心血盖成的大殿,实在是一种罪过。
这该怎么拆呢?他扶在鼎前托腮冥思,如果真像云绦说的那样来个天雷就好了。
天雷?
他蓦地想到了个主意……
吃早饭时,可樱见他眉眼带笑,边吃饭边哼哼,托腮问:“哥,你很开心么?”
叶寻怔了一下,正色问:“我有吗?”
“想必是昨天皇上给你下旨定了大婚的日子,你才这样的吧。”她不大开心地说,“你好歹绷住点,别让人家觉得你是个媳妇迷。”
叶寻指着她和声道:“没大没小。”他心里高兴,是因为想到了拆少阳殿的办法,跟那个永远不可能等到的婚期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说到这事,叶寻又开始担心起来,到云绦离开之时,可樱肯定会伤心得不行,到时该怎么办呢?他倒真要提前想想了。
“哎……”可樱推了筷子,一脸的忧郁。
“怎么啦?”叶寻关心的问。
她说:“也不知道齐国公夫人怎么样了,我总是安不下心来。”
对于落水之事,叶寻和昨天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动,他一副若无其事状,边吃边说:“生死之事,由来天定,你不用多操心的。”
“哥,你都不放心上吗,她毕竟是在我们家出的事啊。”
叶寻心想,那是她命里该灾,自己不欠她什么,倒是因为她正好到候府来,反而续上了命,说起来她还应该谢谢自己才对。不过见可樱这么在意,他只好敷衍道:“那我等会儿差人过府探望一下吧。”
可樱凑过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咬着嘴唇说:“哥,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啊,直管说就是。”
她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昨天国公夫人不是失足落水的,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叶寻微微一怔,停箸诧异道:“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我看见她自己迈过护拦了。她自到了宴席上,就没怎么说过话,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叶寻感到不可理喻,甚至有些生气,“她即便要寻死,干嘛要到咱们家来跳湖。”想想她这样做全无道理,又说:“兴许是你看错了。”
“但愿是我看错了吧。”可樱自我安慰说,“她要是失足落水的,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她话音刚落,外面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管家叶福神色慌张地跑进屋里,禀道:“公爷,刚才齐国公府传讯,齐国公夫人薨了。”
“啊。”可樱不禁失声叫道。叶寻凝眉道:“死了?”
叶福道:“听人说,国公夫人本来已经转醒了,还坐起来用了昨天晚上的晚膳。可没想到一觉睡下去,再唤她时身子已经在床上凉透了。”
叶寻心中恍然:逃得过午时,逃不过三更,师傅的如临大敌,在酆都不过是一点微澜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