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罪名是诋毁先帝,僭越祖制。但我听小道消息说,好像是因为五年前燕兵入境,就是诚王报得信。虽是传言,但能让皇帝怒杀诚王的理由,恐怕也只能是这种几乎亡国的大错了。”
“你都是大将军了,还听小道消息?”
叶寻点点头,“我一向兼听则明。”
又话归正题道:“师傅,如今我们知道了王妃的死因,是不是就可以跟她交差了?”
云绦对此似乎兴致不高,说:“还是先等等吧,我还有些事情没想通顺。”
“哪儿不通顺。”
她皱着眉头说:“我们现在虽然知道了杀王妃的是假诚王,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杀王妃,但我们不知道,当初要娶王妃的那个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甚至不晓得,照顾王妃三年的到底是哪个诚王。”
叶寻不解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啊。举个例子,比如我们俩:你特别喜欢我,所以才把我娶进了家,但后来因为误会,你错杀了我,这种事情发生了,我虽然死的冤,但我顾念你的好也许不会恨你。第二种情况是:你特别喜欢我,把我娶进了家,但另外一个无关的外人却冒充你的名义把我给杀了,你说我该有多屈多气多恨?”
叶寻边走边想,越走越慢,忽而停住,非常确定的摇头道:“我觉得娶王妃和杀王妃的是同一个人。”
“何以见得?”
叶寻道:“若是诚王没有照顾她三年,怎么会恨她如此深。如果诚王不是去势之身,也就做不出来剖腹之事。只有因爱生恨,又身体残缺,才会做出剖腹戮尸的事情。这样想来,真假诚王之事,可能在更早他落马受伤时就发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全都是假诚王做下的。”
“可是……”云绦分辩说,“如果娶亲的是假诚王,他是个太监他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三请皇恩,下聘苏府,不怕自己的秘密泄露?”
“他要娶亲,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也许是因为王妃有大病在身,没法子泄露他的秘密。也许是,他喜欢王妃。”
“他喜欢王妃??”云绦感到匪夷所思,“太监也会爱人吗?”
“对啊,不行吗,太监就没有感情吗?”叶寻忽地提高音量,郑重其事的说道,“师傅还记得朔州城香君河桥底下的那个老乞丐吗,你当时教诲我,说老乞丐只是老一点,穷一点,丑一点,脏一点,臭一点,但他确有真情实感。假诚王既不老一点也不丑一点,他只是少一点,所以他的感情就不值钱了?”
云绦睁大眼睛,张口结舌,无可辩驳。
叶寻居高临下看着她,第一次把总有歪理的她说到哑口无言。
她像是绞尽脑汁想了好久,还是不得其法反驳叶寻,最后抱着脑袋,一脸绝望的蹲在了街角处。
“烦死了。”她抱怨。
过了一小会儿,她摞着着地上的石子,说悄悄话似的碎碎念:“叶寻,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假诚王本来是一条狗,还是被阉的那种。它因故受难,王妃曾救过它一命,所以它心怀感恩。后来因缘巧合之下,它吃了仙丹变成了狗精,便咬死诚王,霸占诚王府,为了报恩求娶重病的王妃,后来因爱而不得,又误会王妃不贞,所以痛下杀手?”
叶寻听得呆了,这故事离奇又可怖,精怪之说,超越了他目前的认知,让他全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声音打着颤问:“师傅,真得会是这样吗?”
她叹了口气,“这是我瞎编的,要是真这样就好了。”她推散小石子,站起身来拍拍手,“不想了不想了,头疼,回家睡觉了。”
叶寻一场虚惊,恨恨地看了眼云绦,他非常有理由怀疑,她刚才无中生有的叨叨那一段,就是吓自己玩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叶寻不经意间又想起自己晚间做得那个奇诡的梦来。
便从头到尾讲给听了。
“师傅,看来她们不是来窜门的鬼,她们就住在候府上。”
云绦点点头,问:“你说她们提到了‘少阳殿’,除此之外还提到了什么?”
“其他的好像没有了,师傅,少阳殿怎么了?”
云绦也一脸的疑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解她们为什么突兀的提到这个建筑,可能意有所指吧。”
叶寻顾不得这些,只是担心的问,“依师傅看,这四个鬼是要做什么,不要是要害我吧?”
云绦思考一下,微微摇头道:“不像,鬼要害人无非两个方式。一种是直接杀死你,嗜你骨血,摄你精元,二种就是采补之法……你懂得。”
叶寻摇头,“不懂。”
云绦逐渐暴躁,“就是与你交好,肌肤之亲这类的东东,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
叶寻这才明白,“哦,但她们没有和我有什么肌肤之亲啊。”
“你难道想有?”云绦停住脚步。
叶寻忙道,“不想。”
云绦哼了一声,说:“通常人都会想的,你不想,大概是她们长得不够漂亮。”
“不,她们长得很漂亮……”叶寻刚要跟云樱仔细描述一下四位姑娘有多漂亮,却发现她正似笑非看着自己。
笑里藏刀。
他忙闭上嘴巴,正色道:“师傅,刚才咱们聊到哪儿了,对,说得鬼害人的两种方式,您继续。”
云绦收了笑容,懒懒道:“无论是鬼嗜血精元,还是用采补之法,一旦做了这两种事情,身上就有了阳气,那他们就会拥有在阳世的实体,这样他们的性质就变了,从怨鬼变成了恶鬼,变成了坏鬼。坏鬼的戾气很盛,我不会觉不到的,但在你这府里,我并没有感觉到戾气。比如刚才说的诚王妃,她身上就没有半点戾气。”
“鬼还有好坏之分啊。”
云绦凶了他一眼,“当然了。人分善恶,鬼怎么就不分好坏了。”
“既然不为害我,那到我梦里来做什么?”
云绦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由来托梦之事,大抵都有可能是有事相求,她们大概是有事要求助于你吧。”
叶寻似懂非懂的点头。
……
两人边走边聊,不过多时到了城中十字路口,一个往东,一个往南。
走不多远,叶寻停住回头:“师傅。”
“恩?”云绦转过身来。
“你今天还有什么事要交待我的吗?”
云绦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啊。”
“真的没有?”
“没有。”她确信地说,“回去早点睡觉,明天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