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并不认同太子的话,道:“如今四海承平,天下归心,建王若强起争端,不得民心,我谅他不敢会擅动。”
叶寻与太子素来志同道合,所见所谋皆有略同,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与太子同吃同住,同生共死,军中甚至有传说,说两人私下曾经有过八拜之礼,认过异性兄弟。
但在建王这件事上,他始终与太子意见相左。
太子曾经不止不次向他提议除掉建王,他都没有赞同。就算如今建王派人刺杀他,他仍然下不了这份决心。
太子见劝不服他,只得不提此事,叹了口气,挑帘看着外面风景,撇过头不再说话。
见太子不提,他也不想继续聊这件事,转了话题,问起:“刚才在永和宫,皇上身边有位道士,以前不曾听说过,是什么来头?”
太子听有此问,不禁失笑一声,一脸鄙夷道:“你说得是青明道长吧,皇上欲求长生,他是来给皇上炼丹的。”
“听你的话,似乎不怎么喜欢他?”
“你知道的,我对鬼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再者你听听他这青明的道号,有多晦气,难得皇上竟把这种人留在身边。”
叶寻以前也不信鬼神之事,但自遇到云绦后,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再者,他对皇上除了君臣之礼,还有一种孩子对长辈的感情,所以他不喜欢听太子说非议皇上的话,便和声道:“不要对别人有偏见嘛,我看他不像坏人,起码皇上挺喜欢他的。”
“怎么,你也想当道士不成?”太子笑话他说。
“说不准……”叶寻像是认真想了一下,“等哪天你的事了了,我没准真的当个道士或者和尚云游天下去。”
太子只当玩笑,开了刚才的心结,出手捶了他一拳。叹了口气,道:“聊这些闲人做甚么,实在是无趣,咱们兄弟分开这么久,聊点开心的。”
“我本来就挺开心的。”叶寻直言道,“我走这一趟,想明白了好多事,你绝想不到,我都经历了什么。”
太了来了兴致,换去刚刚那一脸愁容:“那你都讲给我听啊。”
“现在没空,还有事要办呢。”
“接下来干嘛去,去我宫里喝酒?”
叶寻撩开车帘,看着眼前繁华雄伟的昊京城。
回头时,叶寻的眼中仿佛染了层雾气,朗然笑说:“借你太子车驾一用,跟我去客栈接一个人,然后回我镇北候府。”
——我曾心中无数次许诺,要给她无上的荣耀,要陪她踏过所有繁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羡慕她。
……
桂林巷里一阵车马喧天,两道兵甲前方开路,太子车驾慢慢开来。
车驾缓缓停在一座名叫新门客栈的楼前。
彼时可樱正在客栈二楼吃饭。
她最近有些嗜睡,总是睡到很晚才醒过来,今日醒时,叶寻已经离开客栈,只留下个纸条让她在客栈等着。
等她迟醒后,已经日上三竿,刚点了圆子吃,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她端着盘子,和其他人一样好奇的倚栏下瞧,见到一辆好大的马车停在下面,两边还站着两队人马。人马之外,好热闹的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
她听到有人在提太子的名号,晓得了这是太子的车驾。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忽见车帘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一身白袍,腰上金缕玉带,头上束发碧冠,转身顾盼间,居然是叶寻的样子。
可樱吃惊不小,失声喊了他一声。
“哥……”
叶寻抬起头,一眼便瞧见了在二楼瞧热闹的她,招手笑道:“可樱,快下来。”
可樱把圆子一撒,转身蹬蹬跑下楼去。
跑到楼门前,发现叶寻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人,同样一脸微笑地看着她。这人身穿黄袍,金龙盘身,不用问也知道身份殊众。
她正有些局促不知该不该上前,见到叶寻已经伸出手来,她才小步近到跟前,被叶寻一把揽上了车架。
“可樱,快见过太子。”叶寻指去。
她哦了一声,躬身就要下拜。
太子忙上前将扶住,微微一愣,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啧声赞道:“叶寻,这是你妹妹?”
“如假包换。”
太子点头道,“令妹当真称得上倾城之色,想不到啊,一门之中有这样一对人中龙凤。”
说罢一抖长袍,登高一步,指着叶寻对在场诸人道:“在场诸位可有人认得他么?”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梁洵自问自答,傲然道:“他就是飞渡阆中天险,攻破燕都琴川,雪我国耻,振我国威的神策大将军,叶寻!旁边这一位,就是他的妹妹。”
一句话完,如沸油点水,现场瞬间鼓噪起来。
多年前昊京被困,国破只在旦夕之间,危亡之秋,叶寻少年出世,立下不世奇功。
人们都传说他是上天赐给梁国的神将,梁国子民中的热血男儿,尤其是少年子弟,但凡有点理想的,都以他为平生俯仰。但镇北候声名虽高,却常年饮马漠北,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如今天殊麒麟现身于此,大家怎么不激奋。
太子又喊道:“这家店的店主何在?”
立马有个中年男子诚惶诚恐的出来跪倒,太子命他起身,笑道:“店家,叶候妹妹住过的房间,本宫付给你店钱,以后不许其他凡俗九流之人再住。”
店主忙摆手道:“小人哪敢要太子的钱,叶候下榻小店,是小人祖上积德,自然不许他人再住。”
太子又笑道:“钱还是要付的。还有,我再帮你改个店名吧。”
他看了眼可樱,捻指道:“看小妹一袭白衣,周身一动,竟似云来,不如就把店名改作云栖楼吧。”
店主受宠若惊的接下了赐名。
太子耍了好一通官威,这才开拔行路,赶往候府。
一路上,口口相告之下,大家都想观一观传说中那位撼天将的风采,一时简直称得上万人空巷,聚者数不胜数。
可樱自上了车,就晕乎乎的,耳朵里未得片刻安静,几次掀开车窗往外看,路上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
不知是候府太远,还是走得太慢,好像一直也走不到候府。
天色似乎都过了晌午,车驾终于驶到了候府门前。
事前早有人通会,府里大大小小的人员俱已经跪在二门外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