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支书在人群的喧嚣中醒来,方脑壳也醒了。不过八点半每天都会经过的小火车也都开走了。村民说,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我们这些人,谁都不能离开山村半步!这些话让我觉得十分惊诧。要知道,这个村庄给咱们的第一印象,并非如此啊?
——淳朴的民风哪里去了?善良的村民哪里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咆哮和愤怒……
这一切,都源于猴蛋挖黄鳝时无意中拔了他们祖坟上,一个名叫旱骨桩的东西。
究竟旱骨桩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咱们并不知道!只知道是用来镇压旱魃的。但刘支书却不能不知道!因为这是他的地盘,也是他的村民。村民们的内心世界,这家伙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这家伙刚醒来,听说这事儿以后,嘻哈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一脸的凝重。
“支书,这娃儿纯粹是无意哩!你这多跟村民解释一下嘛!”方脑壳恳求刘支书。
刘支书叹息,显得很难为情的样子:“这个事……我……我做不了主啊!”
柱子听了鬼火冒:“你是村长,他们不都听你的吗?是不是想讹诈咱们?”
方脑壳扭头骂柱子:“你嘴巴不闭到起,难道会死?瞎几吧乱说……”
柱子被骂,就不吭声了。大家都等着,看这事儿刘支书如何解决,如何将村民劝返。
“这个事,以前发生过流血事件,所以……”说到这里,刘支书又叹息了一声。“旱魃那东西,你说到底有没有?我们也不晓得!可是村民都说有……也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这里,确确实实发生过很多怪事。有些现象,是无法解释的。就比如说,那娃去捞黄鳝的地方,以前是一个清水潭,后来就变成一个烂泥塘了。水去哪点了,谁都不晓得!”
我忍着腹部的剧痛说:“这个事很正常。气候,地质都有讲究,不能那么迷信!”
刘支书喃喃说:“我晓得!可是……水井冒血,娃儿身体平白无故起火,把自己烧得只剩个骨架,这些又啷个解释?原本这里住着两个大姓人家,现在就只剩咱们刘家了。以前搬走的钱家,和我们刘家,就是因为打旱骨桩这个事儿差点闹出人命……”
说到这里,刘支书的老婆接过话说:“刚开始姓钱的人说是我们刘家的祖坟里有旱魃,白天睡觉,晚上偷偷去挖我们哩祖坟。搞到最后,是他们家有个老头作怪!”
刘支书点头:“那个老头,就是被那娃拔了旱骨桩的钱老爹……”
仔仔细细听完刘支书和他老婆,还有在场的一干人等的话,我才得知,原来这地方原本不叫烂泥湾,而是叫清水塘。原本好山好水,放眼一看,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就是因为他们说十年前有“旱魃”横行,所以导致这地方风水被破,才沦落到现在吃水都困难的地步。
“钱老爹刚死身体上就长白毛,钱家的人把他埋在烂泥湾。刚埋下去,周围十米之内,突然就没得水了。过几天,连田里面的野葵花都干死了一大片!”刘支书说。
旁边一个妇女说:“我们两家就约好去开坟,要是钱老爹没变旱魃,我们刘家就全部搬走。要是变旱魃,我们两大家族就一起出钱,请道士来做法,打旱骨桩!”
“后来,真变旱魃了?”小猴六听了,忍不住问。
妇女说:“那是当然!钱老爹的尸体被白毛覆盖,牙齿长得老长,头顶还冒出一个牛角来!道士来了,挖出钱老爹的尸体,砍了一根柳树,给姓钱的,砍了一根桃木,给我们姓刘的。两大家族上千人,分别拿着这两根木棍,轮番鞭打钱老爹的尸体。打完了,道士就用那两根血淋淋的木棍做了一把阴阳剑,将钱老爹的尸体钉在烂泥湾的烂泥巴里头!”
刘支书说:“说来也是奇怪,后来这里的怪事就少了许多……”
听到这儿,我觉得这事的确离奇。
为了让大家消除对他们的误解,刘支书还特地翻来几本线装的古书,递到我的手上说:“这几本书,是我跑了好多地方才弄来的,上面就有许多关于旱魃的记载!”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一本是《山海经》,另一本则是《神异经》。
刘支书翻看其中被折叠起来的两页,指给我看:“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念完这段,刘支书又指着另外一本书,念道:“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旱魃,上可旱天屠龙,下可引瘟渡江……”
听到这最后一句,我大惊失色。心想“上可旱天屠龙,下可引瘟渡江!”莫非,这旱魃对龙有威胁,所以大领导才让我们来解救阴犀?从皇帝与蚩尤的战役来看,这龙和魃,的确是一对死冤家。而我现在,莫名其妙肚子痛,难道是旱魃“引瘟”所致?
可是,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肚子痛,别人却没事?
方脑壳皱着眉头看我,问:“文宽,肚子还在痛?你看现在这事儿咋办?”
我让方脑壳把我扶到一边,然后小声对他说:“让村民,给咱们七天时间。咱们……找到这里干涸的原因。目前,先想办法,帮我治病要紧……”
方脑壳摸了摸我的肚子,骇然大惊:“文宽,这里面,有个啥子?”
“不知道!”我说。“像是与旱魃有关!”
方脑壳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腹部,想了想说:“要真与旱魃有关,那就好了!”
见我不解,方脑壳又说:“这是个大好事!这旱魃咱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刚到这地方就肚子痛,这不一下成为方向标了?依干爹看,先找个人来帮你治病要紧!”
这话有几分无厘头,也有几分道理。
当年既然有道士能够治得了烂泥湾的旱魃,理应有人能治得好我的怪病。
于是,这事儿就暂时这么定了!
听了我们的决定,村民们虽然惶恐,但还是迫于人道主义,先撤退了。这刘支书一家,也显得几多欢喜几多愁。说这事若能一次性解决,当然最好不过!
当天,在刘支书的带领下,小糊辣子和小猴六上山,在一个滑坡,摘了一种名叫隔山消的草药回来,用菜刀切了几片给我服下。
不知是考虑到接下来有很多事要我亲自去解决,还是那药真有了效,我感觉肚子没那么痛了。以前差不多是每隔五分钟痛一次,现在疼痛的频率减小到了半个小时左右一次。
见我的状态好些了,一群人尤为高兴。
我问刘支书当年是哪里的道士,钉了那个旱骨桩。刘支书回答:“说是说从蜀山来哩,不晓得是哪点的道士。不过听说,那个道士在这里收了个徒弟,叫黄大仙!”
当天,在我的安排下,大伙兵分两路,一路在刘支书的陪同下,去请黄大仙过来点风水,顺便消灾除魔。另外一路,则跟我到烂泥湾,查看被猴蛋拔掉的旱骨桩及钱老爹墓地。
此时此刻,有四个问题困扰着我。
第一个问题,旱魃究竟是一种未知生物,还是附在死者身上的妖魔?
第二个问题,旱魃和阴犀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三个问题,旱魃是否与龙有关?
第四个问题,我的肚子为什么会痛?
这四个问题,无论破解其中任何一个,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大伙在猴蛋和村民的带领下,来到猴蛋挖黄鳝的地方。
那地儿看上去十分诡异,几乎所有的烂泥田里面,都散发出一股动植物腐烂之后的那种恶臭。大概除了黄鳝之外,这里已经无法种植和养殖任何一种农作物和动物。
不但没有农作物和动物,连田里的杂草都不见一根!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那地方的温度,显然要比别处高出许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置身热带雨林的泥沼当中一样。等到了钱老爹的墓地,墓穴依然大开,的确像是被人用锄头挖开的。但里面的棺材却空空的。没有尸体,就见一把鸳鸯木剑断作几段,摆放在一边。
我蹲下身子去看木剑,发现上面有些遗血,还有股恶臭味。
另外,这木剑一看就是被人用嘴巴咬断的!
大家都在想,尸体哪儿去了?
一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在思考。过了一会热,遇见问我:“梁大哥,你真相信钱老爹变旱魃了?这个世界上,真有旱魃吗?旱魃是妖怪还是动物?”
我摇头:“不知道!我更希望它是一种病毒!”
“病毒?”方脑壳看着我问。
“是的!尸体长毛,有很多种情况。微生物、细菌、病毒……都有可能造成尸体不腐或者长毛。如果钱老爹的尸体还在,一切都好办!可现在……”
“拔了旱骨桩,他早跑了!”一个村民说。
这句话,无意中引起了新一轮的恐慌!
村民都说,旱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