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快出去安排,房间里的烛光忽明忽暗,散发着橘色的光,落在陌染的侧脸上,将他的脸色隐藏在烛光下,看不清楚。
黑鹰的动作飞快,这闫家才刚来盛京,自然是还没站稳,想要找寻他的罪证,自然要重返青城。
至于黑逸就痛快多了,之前在天成赌坊里安插的人,正好用上。
眼看着正二品江总督家唯一的嫡子带着小厮进了天成赌坊,黑逸安排的人开始行动。
没多久,刚刚还二世祖一样的人,便一身血衣的躺在天成赌坊中,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这江总督可不是别人,正是保皇党,惠贵妃这几年一直想要拉拢他,都被他给拒绝了。
最近他已经有所动摇了,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他子嗣单薄,这辈子就这一个嫡子,还有一个庶子才刚刚满周岁。
自己的嫡子死在天成赌坊,他自然怒不可遏,当即带着人将天成赌坊围了起来,不仅将赌坊砸了,里面的人也被打成重伤。
伤痛之余,他的府里有一股小风声传出来,这天成赌坊背后的主子想要让他断子绝孙,好取而代之。
这下简直刺激了他的神经,将府里所有人出动,调查天成赌坊。
有了黑逸在背后推动,不出一天,这江总督就得知了天成赌坊背后的姚家。
次日早朝,一纸状告,直接将姚家告到皇上面前。
他痛失爱子,本就是苦主,就算这姚大人狡辩也毫无办法,毕竟这天成赌坊的地契都被人从衙门里扒拉出来,这就是铁证。
虽然这天成赌坊是姚家的产业,说他教唆下人害人却没有真凭实据,罚了姚大人三年俸禄,又将天成赌坊给没收,就散朝了。
江总督死了嫡子,居然只罚的这般轻,他怎么可能甘心。
回到家里,将书房砸了个遍,双目赤红,一副吃人的样子。
“姚奉年,我跟你势不两立!”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要有人出现安抚一番,趁着夜色,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江家的书房里。
“你是何人?”江总督这几天十分警惕,恨不得将杀他儿子的凶手生撕了,身上的气息阴仄。
“大胆!小小总督居然敢这般对大皇子?还不快来跪拜?”这次北辰明轩亲自过来,自然是要好好收拢江总督,这件事可是师父一手策划的,他正好借此机会收拢朝中势力。
“大,大皇子?”江总督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北辰明轩,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江总督不认得本殿下不成?”北辰明轩将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张清澈透亮的眼眸。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腰间用同色系的玉带束住。
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的簪子禁锢,眉目清秀中透着一丝清逸,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又岂能跟之前那个疯癫的少年相比?
江总督慌忙稳住心神,从雕刻精美的黄杨木的椅子上起身,跪地抱拳,“臣江齐,见过大皇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北辰明轩从善如流,亲手将江齐搀扶托举起来。
“江总督这是何必?快快请起。”
对于北辰明轩深夜造访,江齐暗暗揣测,可他嫡子的事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越想脑袋里反而越是一团乱。
“不知大皇子您今夜来臣的府里,所谓何事?”江齐干脆询问道。
“我今日才知江总督嫡公子遇害一事,真是令人惋惜,不知道江总督可是找到凶手了?”今日早朝的时候,北辰明轩特意没上朝,正好借此机会,来跟江总督开口。
提到凶手,江总督刚刚压制下去的怒火又翻滚起来。
不过这时候他必须要冷静,极力稳住声线道:“大皇子,今日臣已经奏请过皇上,这天成赌坊的背后主子就是姚知府姚奉年,可皇上只罚了俸禄,我只能把苦水咽回肚子里,我不甘心,定然要将姚奉年这个老贼给杀了,替我儿报仇!”江总督双眸泛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醒挤出来一般,端的是咬牙切齿。
“奥?既然江总督手中没有证据,又如何将姚奉年缉拿归案呢?看着敌人逍遥法外,本皇子也替江公子叫屈。”北辰明轩这话一下透漏了两条讯息。
其一,想要捉拿姚奉年,必然要有充足的证据。
其二,我已经给你留了一条路,就看你走不走。
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这江总督能坐上这二品大官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傻人,再加上北辰明轩亲自过来,朝中的局势,他已经将北辰明轩的心思猜个透彻。
反正都是要站队,倒不如找一个他认为可行的。
之前惠贵妃一直派人过来,他一直不肯松口,并非他在托大,反而是他认真思量过,这六皇子生性优柔寡断,做事更是没有章法。
如果不是有惠贵妃跟阳伯侯在背后操纵,恐怕他早就被三皇子这边的人肯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至于眼前的大皇子――
依着他最近一年的观察,做事狠辣,毫不拖泥带水,他醒过来后,每一桩看似都是胡言乱语,可每每都能出乎预料,甚至隐隐压制住三皇子。
这样的一个人,要嘛之前所有的痴傻都是伪装,要嘛就是非常人。
他更倾向于前者!
再说,这大皇子的筹码并不比三皇子弱,不仅有陌大将军,现在又联姻了黄家,哪个不是手握重兵?黄家更是深得皇上信任。
江总督越是分析,脑门子上的冷汗就越是浓密,甚至变成水珠,隐隐滴下来。
江总督双手抱拳,行了大礼,态度比刚才更加恭敬,“臣愚钝,还请大皇子明示。”
“江总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姚家我早就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证据,如果江总督有心投之,那就是自家人,这报仇的事,本殿下自然也会竭尽全力相助,你意下如何?”此时北辰明轩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少了之前的温和,多了一层冷冽,让江齐感觉后背上刮过一丝阴冷。
此时的北辰明轩,仿佛是被淬炼过的利刃,之前被剑鞘掩盖锋芒,陡然出鞘,不寒而栗。
北辰明轩尽数收敛好自己的心神,坐在旁边悠哉的品茶。
如果不是江齐清楚的感受到刚才的森寒,恐怕还以为是个错觉。
可房间里剩下的余冷,让他真切的体会到真实。
沉默半响,江总督抬起头,道: “殿下,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讲。”
“您之前真是傻子吗?”江总督没有半点畏惧,他必须问。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全族的性命。
攸关生死的大事,他如何不谨慎为之。
哈――
北辰明轩不仅没有责备还悠然笑出声来,目光如炬,一下落在江齐身上。
声音低哑却又坚韧,道:“傻不傻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不是吗?”
这回答看似没有回答,却让江齐心中大定。
“砰砰”两声,跪在地上,江齐声音铿锵有力,“臣见过主公!”
“好,本殿下有江总督相助,自然又添一份助益,快快请起。”北辰明轩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北辰明轩转头,将早就准备好的消息交给他。
“江总督,我知道惠贵妃一直在拉拢你,而且时日不短了,既然她有心,你何不成人之美呢?”北辰明轩坐在首位,那双澄澈的眼眸被精明睿智替代。
“主公的意思是……”江总督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连这件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心中再次感叹,他刚才做的决定有多明智。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六弟既然有心,那自然要好好帮衬,这才能更加吸引父皇跟三弟的目光,不是吗?”北辰明轩那双睿智的眼中又多了一丝狡诈,看的江齐心跟着颤三颤。
大皇子这是想要鹬蚌相争,他才能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果真明主也。
“是,臣明白!”
两人又详谈了一个时辰,这才趁着夜色离开。
北辰明轩才刚离开,总督府里的谋士走进来。
“主子,您真的已经做出选择了吗?”这谋士是他的心腹肱骨,自然知道为主子分忧。
江齐看了一眼手中的消息,双手背在身后,迎着夜色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如果我真的投靠到六皇子那边,恐怕不出一年,我这个江总督就要让贤了,甚至连身家性命都要搭上,再说,依着今日所见的大皇子,他未必就没有与三皇子一争的能力。”
“主子分析的是,既然您决定了,超自然会竭尽所能帮衬主子。”见自家主子已经决定了,他自然紧随步伐,当即表决心。
“好,我有你自然是事半功倍。”江齐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后才将手中的消息翻看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对自己的决定更加肯定。
没想到,这姚家背后居然还牵扯到法华寺官银的事。
这可是足够要了姚奉年命的证据。
江齐死死攥住,咬牙切齿道:“姚奉年老贼,你等着受死吧!”
此时一直被紧盯住的姚奉年,已经像热火上的蚂蚁,只觉得黑暗中有一双手,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停的将他拉入地狱,令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