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脏兮兮的,背后的补丁都有些掉线,
这货叼着一根烟挫了半天,一条裤子短的都快露出小腿肚子,衣服有些大,是捡的我爸的,搭上条小裤子看起来别扭的不行。在我印象当中,这货就没有过别的衣服。我弹枪弄不好,还得去求老幺,没整几把事就把最后头头给我削了出来。看着这货叼着烟低着脑壳弄,我嘴里头还在念,
“老幺,你吃了我的牛奶,这就不算给我帮忙。”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天气越来越热,眼看着暑假都过了一大半。我怎么都想不到,就是这个暑假,会出这么一件事儿。
这天吃了中饭我就要往外头跑,跟往常一样,早就约了个玩的好的,准备出去洗澡,这货叫聂培,比我大一岁但是要矮半个头。距离沱江河不远有个采石场,算是我们这地儿最大的场合咧,唯一的一条公路就是指着着采石场修进来,聂培的的屋就在那马路边上。
我从客厅到了门店,外头聂培已经远远的蹲着等我,老幺在店子里头,脏兮兮的一身光是坐在这店子里头就跟店子都不相符。
聂培这货背地里头叫他疯子,几个村里头不晓得多少小娃看了整天脏兮兮的老幺都是这么喊他,聂培躲的很远不敢过来。我招呼了一声本来准备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翘着二郎腿的这货,就在门边上蹭啊蹭的不说话,这货眯着眼瞅了眼土路远处那头发焦黄的娃。
我在门口逛来逛去愣是不出门,这货低声骂了句,很舍不得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的。
“省着点用,可别跟你妈说。”
我眼睛的笑眯了,拿着钱就跑了出去。看着聂培一咕噜的跑了过来,我当头就骂了句。“个狗日的没出息,老子弹枪早准备好咧。”
聂培一个头发焦黄,这娃出生不久他妈就跑了的,据说是一口都没喝过他妈的奶所以头发焦黄。我垫着脚摸了摸看了眼这狗日的脑壳顶顶。这货立马就不干了。
“老大,你也没多高咧。”
两个人当天下午就找了个堰塘洗冷水澡,屋里头的招呼早就忘的差不多。整了两个多小时,“喝水”也喝的差不多了,穿着衣服上了山头小路。就在一处土里头生了火,就近掰了几根玉米来烧。
“水足饭饱”,肚皮胀的有些恶心,两个人逛着逛着就进了乡里头的采石场。
“老大,今天下午天气热,估计这地儿守着的人少,我前两天来看咧,他们的丢了好多废铁渣渣在外头,一个锈架子估计有十几斤。”
我嘴里头含着根草,只有在平时的几个弟兄面前我才是耀武扬威的,
“看你那没出息的养,上回被逮住我差点没被我妈打死。就是你喊了牟二那狗日的一起才被告的状,改天得打那龟儿一顿。”
“要不,明天我把我屋头的背篼拿出来,一次性多装点。”听了这话,我心头都在抖,心想这狗日的胆子真是大,要是被发现,还不被屋里头打死?我装模作样的说了声你个瓜货,那么多光我们两个怎么背的动?得改天再计划计划,两个人石场马路就往回走,
“可惜咧,一坨能卖十几块,老大,难不成你真的被打怕了?”看我眼睛一瞪,聂培赶紧闭了嘴。走在马路上头,我看不得这货委屈的样,伸手就准备打着狗日的,突然,聂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老大,那上头有个人在朝着我们看。”
由于害怕被逮,我心头顿时就是一抖,赶紧顺着这货指的方向就盯了过去,大热天的那头是个一条小埂子延伸上去的土路坡子。坡子上头露出来一截排水沟,直接伸到山的那头去了。
那是个绕了十几个山头的沟子,以前听说是在在各村之间通水,不过现在没了用,就被当成了路来走。这时候,那石头沟子上头哪里有什么人?我心头晓得这狗日的怕被打,拿过路的人来蒙老子,
“你个怂货,我们今天又没偷铁,你怕个什么?”
沿着马路朝前头,到了这货屋的附近。马路的对面又有个堰塘,堰塘对面是个村儿,他家跟其他两三家人屋子修在马路的这一头,即便是天气热,在马路上头过路的人也有那么三四个。就看着几个大人在马路边上小卖部里头摆农门阵,边上还有两个小娃在耍。
眼看着聂培他娘娘(奶奶)还在屋门口铲作物,两个人擦了擦还有些润的头发,有些事就想注定会发生一样,会造成你心里头一辈子的阴影。
我喊了句什么,掏出五毛钱塞给聂培,这货眼睛立马就亮了。“老大,有水平咧。”
我嘿嘿一笑,
“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狗日的跑着就去对面小卖部买了两坨冰糕,早就热出鸟来了,两个人拿着就开始吃。这地方是个下坡,还听得到对面小卖部大人摆龙门阵的声音。眼看着一辆拉石头的车从上头驶了下来,两个人赶紧躲在边上,边骂边准备用手来挡冰糕的灰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幼稚的声音响起,。
“哥哥,我要吃冰糕。”
就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娃,在对面一个劲的盯着我们手里头,突然就朝着这边跑,瞬间恐怖的刹车声响起。就听轰的一声,拉石头的大车一把就翻到了边上的土里头,顿时惊叫声响起。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已经是傻住了,直勾勾就看着那已经刹不住的车,眼睛里头似乎就只看得到那一米多的轮子。
血水溅到了我衣服和脸上,我跟聂培站在原地,手里头还拿着冰糕。骇的早就傻了一般。对面大人飞快的跑了过来,地上那刚才还笑嘿嘿的小孩,脑壳都被压了个稀巴烂。幼小年龄的我丝毫都没有想到。。。
这一年看到的这一幕,就成了我心头一辈子的阴影和梦魇。
“老。。。老大。”
聂培脸上都溅着着血,傻了一般的扯了扯我。我看了眼手里头有些红的冰糕,立马朝着地上一丢。一个妇女哭腔着从对面的村子跑了过来,好几个人已经是把司机从土里的车里头拉了出来。我整个人依旧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始终站在原地,不敢看前头的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这一刻,我只觉得眼睛晃的痛,脑壳都有些晕乎。
一个大人在边上扯住聂培就开始问。晓得这事儿之后,他娘娘跑过来拉着他就开始打。突然,我只觉得心头一冷。猛的再次看了过去,似乎是我错觉,就看到人群围着的那里头,大太阳之下,我居然就看到一个淡淡的跟那小孩差不多高的影子,就从那“稀巴烂”的小身子里头慢慢的站了起来。
越来越嘈杂的周围,我根本就没注意到,人群之中,忙碌的那些人里头,似乎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就那么盯着我。
聂培还在被他娘娘用干棍打,那叫声跟杀猪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突然,这货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我吓傻之后也是顺着这货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着边上的土埂子上头,一个人正在山上的小路上头走,翻过坡就没了影。
“老大,刚才就是那个人,在河边上的时候站在排水沟上头看我们。”
“哎呀,娘娘,你别打了。是刘还偷的他屋里头的钱,我。。。我没偷钱。”
这一刻,我站在原地已经是彻底的愣住了。因为我看到的跟聂培似乎完全不一样,大太阳下头,我也看到那人穿着件旧的领子衣服的背影,根本就不像是附近的农民,翻过坡去就没了影。但。。。但在我眼睛里头,那陌生人的背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浑身是血,脑壳都被压的稀巴烂。就跟躺在地上那小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