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向薛雨『露』时,站在水里的脚尖也跟着挪动了一下,我的脚掌再一次从人形物体边缘划过去时,我忽然一转长刀往水中扎了下去。
潜在水下的东西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会忽然出刀,当即被我一刀贯穿了身躯,一股暗蓝『色』的汁『液』顺着我的刀身冲天而起之前,薛雨『露』脸『色』剧变:“你疯啦?”
我飞快的抽刀之间,方圆百米之内的积水忽然暴烈冲天,密不透风的水柱成片激『射』之下,场中像是掀起了一场倾天暴雨瞬时间『迷』『乱』了我们视线。
我正想要抽身而退时,一道黑影也从我身后掀天而起,形同巨浪压顶般的向我头顶狂击而来,我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从天上袭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为,从我感觉到有阴影掀起的那一瞬之间,多达十数道花瓣形阴影已经同时在我们四面八方掀出了水面,几只生满了犬牙似弯钩的花瓣之上,还悬挂着没有完全被腐蚀的尸体。
其实,刚才我一直都是踩在一朵巨大魔花之上『摸』索前行,我脚尖碰到的人形物体,不过是被魔花捕获之后,还没吃尽的尸体。
我们几十号人马就被那朵巨大魔花收入其中,闭合而起的花瓣也即将把我们一口吞没。
灭顶之灾即将袭来的瞬间,我拎起李青阳的头发,把他的人头缠在了自己腰带之上,双手紧握长刀猛然回身,纵声怒吼道:“虎怒惊天!”
虎怒惊天,是《虎王决》的拼命绝招,叶寻曾经跟我说过:虎怒惊天是在狂怒之下将自己全身内力瞬间爆发而出,你没有内功,用了虎怒惊天就等于是在『自杀』,弄不好一刀劈出之后,你全身骨骼都会断裂。
可我现在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手中长刀怒扬半空之间,虎啸之声随刀而起,人也好似瞬间化成了一头疯虎,周身上下爆发而出劲力猛然集中在长刀之上,刀身震『荡』声如龙『吟』。
龙『吟』,虎啸,同声而起;
刀锋,怒意,一齐劈落。
我手中长刀划向坚如牛皮的花瓣之间,雪亮刀锋在花瓣上长驱直入后,又势如破竹沉向地面,高如墙垛的画面瞬间被我撕开了一个口子。
我不等刀势耗尽就纵身而起,用双手挡开花瓣边缘滚向外围,等我连翻了两圈重新爬起来时,李青阳的人头却已经不知去向。
“李青……”我刚刚喊出了两个字,口中便喷出了一股血箭。“虎怒惊天”虽然没震断我的骨骼,却震伤了我的内脏,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重锤击中,在腹腔之内来回翻滚,稍稍一动就剧痛钻心。
“我在这儿!”李青阳的人头就漂浮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伸手抓住人头发髻,把他给扔进了积尸地的入口,自己也双手撑着身躯翻过了那座矮墙。
我从墙头上摔落的一刻,就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在矮墙背后并没修筑阶梯,而是一条直通地底的斜坡,我挣扎了几下之后,就跟着涌进山洞的流水一齐滚落洞底。
我都不知道自己滚出了多远,又在沿途上吐了几口淤血,直到自己撞到了一座台阶上才停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把脑袋钻出水面倚在台阶上,全身上下却像是散架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
我用脑袋枕着石阶,看向漫天翻滚的尸气之间,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我不怕死,从我出发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也不怕变成僵尸,只要能让我回去,变成僵尸又能如何?左右还是一个死字罢了。
我救不了司若,我死不瞑目哇!
司若一直像是个小妹妹一样依赖着我,照顾着我,她为了我出生入死,也差点命丧机关『迷』城,她对我的要求,也只不过是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
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就要死在积尸地了。
我不甘心!
我眼泪还在流淌之间,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水花翻动的声响,等我转动着眼珠向水里看过去时,却看见一个人头从水下慢慢翻了上来,那颗脑袋就像是一条想要透气的鱼拼命把嘴伸到水面上:“王欢,吃你身边草,那是疗伤『药』,快点……”
离我不远的地方的确长着一丛像是兰花似的杂草。
我不认识草『药』,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毒没毒,李青阳既然说他有效,哪怕是毒『药』,我也一样会吃,不用多,只要那草『药』能支持着我回去就好。
我用手撑着身躯,一点点的往『药』草的方向挪了过去,像羊一样趴在草上,连草带泥的一块儿啃进了嘴里。那堆草说不上有是什么味道,但是合着泥土一块吃在嘴里就像是在嚼腐烂的尸体,我一口口把草咽进肚里,也在拼命的压制着阵阵泛起的恶心……
好在,草『药』入口不久之后,我就感到自己伤势像是被强行的压制了下去,可是,我腹中内脏却不知道怎么会带起了阵阵下坠般的感觉。
我站起来抓过李青阳的脑袋就想别在腰间,对方却说道:“你还是提着我的好,这样,我多少能看见前面的情景。”
我想了一下,才提着李青阳的人头一步步往台阶上走了过去。
地洞当中修筑的台阶并不算太高,我仅仅走了几十步就到了石台顶端。那里并非像是我想的那样满是尸骨,乍看之间只不过是一座平整的石台罢了。
我刚要向前就觉得哪里不对,伸手从自己身上掏出了火机,我从落水之后身上的烟就泡得不能再用了,不过火机却始终揣在我的兜里,我试着打了两下发现火机还能使用,举着火机往四周照了过去。
李青阳低声道:“你不用找,岛上只要是能进去人的地方就都有火槽,你去墙那边看看。”
李青阳说的没错,墙上确实留着火槽,可我点燃火油之后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台上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上百道暗红『色』的人形图案,每道图形虽然大小不一,但无一不是双腿笔直,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
这里曾经停留过大量尸体,那死尸被人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地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腐化,最后就连骨骼就化成了尘土,但是尸体腐烂时『液』体和油脂却渗入了地面石缝当中,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痕迹。
当初所有的尸体,都是脚向洞口,头朝着洞里,山洞外面没有任何有据可查的线索,灵『药』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洞中。
我轻轻绕开了地面上人形图案,走向山洞深处时,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尖锐的哭嚎。
是我惊扰了沉睡在积尸地里的冤魂?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冒出来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我仅仅偏移了一下视线,就看见地面上人影正在扭曲变形,好似鬼魂般向我脚下挪动了过来。
他的哭声越来越近,我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一种难以排泄的委屈,就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抛弃,想要找人倾诉却只能看见四周冰冷的岩壁。
那一瞬之间,我从小到大所有受过的委屈,哪怕是已经被我遗忘,或许想要遗忘的事情,都在我眼前浮现了出来,又被无限扩大。我拼命的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
被我提在手里的李青阳拼命大喊道:“别受怨气的影响,这里没有鬼魂,你被怨气入体了,别总想着以前的事情……”
不想?
我也不想去想,可是这时的情感却不再受我的控制。
压不住伤心,抹不去的失落,忘不掉的委屈,散不了悲意。本就是缠在人心里的情绪,或许,有些人在人前还能强颜欢笑,还能掩饰忧伤。换到了此时此地,我拿什么去抵挡这里千年不化的怨气?
“圣——”李青阳忽然的纵声怒吼,像是一记惊雷在我耳边蓦然炸响,我总算是短暂的恢复神智。
李青阳的嘴角却在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把李青阳提到自己的眼前时,后者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我心里刚刚被压下去的怨气陡然间爆发而出,两只手抻住了李青阳的面颊两边,用额头向李青阳的头顶猛的撞击了过去:“你说什么?说什么?”
在我怒吼声中我一下下的撞向了李青阳的头顶,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我额头之上就迸出了鲜血。
我明明可以看见滚圆的血珠顺着李青阳的鼻梁,向他下颚不断流落,也明明知道,他脸上淌下来的其实是我的鲜血,可我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是让李青阳说话,要么是把我活活撞死在他的眼前。
嫣红的血迹从我眼皮上滴落下来时,我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圣——”
这一声怒喝,虽然不似李青阳的声音,却一样让我暂时恢复了神智。
我抓着李青阳的脑袋缓缓回头之间,却看见薛雨『露』抓着一把长剑,勉强支撑着身躯站在距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
那一声是她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