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不用去制止,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许久,徐勉小心的问,刚才皇帝已发出了话儿,这事儿任由杨峥折腾,他虽知晓皇帝对杨大人眷顾无人能比,可两百多个言官,数百个大头兵,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用!”朱瞻基一口回绝:“言官担负着朝廷的耳目之责,肩负国家的纲纪大任,只有用对了人,才可能达到政治清平、社会安定的效果;如果选用人不当,就会百官懈怠,奸臣当道。言官之职责之重可想而至了,可如今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不问青红皂白,不辨是非,那还有一点替朝廷,替朕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的作用,弹劾百官到也罢了,他们就连朕也不放过,世人都说朕有乃祖之风,乾纲独断!可是这样么,你看看皇祖时候言官如何,再看今日的言官,只因朕好说话,他们便肆无忌惮的言朕的不是,整日让朕做什么孝,仁,礼,信,勤,义有德明君,怎么做皇帝,难道朕还不知么,偏偏来指手画脚,一个个仗着报读圣贤之书,便在朝堂之上,公然对骂,全然不不把朕放在眼里,朕的父王,由于身体不适,不过是有几天没有上朝见群臣,修了一座宫殿而已,愣是被他们骂了一顿,什么所谓整修宫殿——“所谓节民力者此也。所谓选侍女——“所谓谨嗜欲者此也。所谓有几天不上朝——“所谓勤政事者此也,所谓务正学者此也。你听听,这是人臣该说的话儿么!就是朕,他们也不放过,朕登基自问仿古君臣豫游事,每岁首,赐百官旬休。车驾亦时幸西苑万岁山,诸学士皆从。赋诗赓和,从容问民间疾苦,为体恤民力,宣德元年,朕罢湖广采木。宣德五年二月,罢工部采木。宣德三年十一月,锦衣指挥钟法保请采珠东莞,朕不但没有同意,还认为他是想用这种扰民的事情为自己谋求利益,将他逮捕入狱。朕还多次蠲免税额、积欠柴炭草,免除在京工匠中年老残疾和户内无丁力者的匠籍。明君该做的,朕都做了……?可他们还不满意仍抓着朕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朕不过是闲暇之余斗蛐蛐。虽然这不算是健康的文体活动,倒也不是什么不良嗜好。皇帝也该有些自己的喜好,寻常百姓还有几样喜好的活动呢,朕归为大明天子,富有四海,说的话儿是金口玉言,过的日子是锦衣玉食,住的宫殿是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手中握的掌管天下的生死大权,可结果如何,就连这点小小的爱好,也被文官们批判了很多次,还给朕取了个外号“蛐蛐皇帝”。
“这实在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不知是不是说到气愤之处,”太过分“三个字竟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三遍,把下面的徐勉吓的面色苍白。
朱瞻基似兀自不解气,都说这天下的关系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他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君父,说话是骂,不说话还是骂,到头来名声到全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这样的言官留有何用?“这些年,朱瞻基没少吃言官的苦头,尤其是的斗蛐蛐、练习笔墨丹青上,隔三差五就遭言官劝说,一次两次到也罢了,可恨的没完没了,因有祖宗规矩,自己这个皇帝,你想打他,那还是成全了他,当年因正义直言被打,可是一件光荣的事。
如那个骂了父王的李时勉就是一个例子,被打之后不但毫无悔意,还洋洋自得,深以被打为荣,这些年没少说起这件得意之作!着实让人讨厌的很?“朱瞻基说得吐沫横飞,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胸膛起伏不定,好不气恼。
王振、徐勉还是头一次看到皇帝这幅模样,朱瞻基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平日里极注重仪表,在大明的皇帝之中,算得上是儒雅的代表了,无论是什么莫不是态度温和,举动斯文,似这般凶相毕露的骂人还是头一遭。
“看样子,这帮言官着实把皇帝气得够呛?“王振心里暗暗嘀咕了声。
骂了一阵,朱瞻基才恢复了仪态,吸了一口气,又道:“朕登基五年了,不过是想过一个想要的生日而已,这能花多少钱,天下的这么多钱,朕什么时候浪费过,朕的妃子从朕登基以来,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不曾购买过,朕那时候想,天下还不太平,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江南的赋税还没有收上来,户部有些困难也是应该的,朕也没计较,可今年黄河没有泛滥,鞑子也乖乖的没有秋范,就连安南也平定了,天下慢慢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江南赋税在况钟、周枕的治理下,已日见好转,岁入比往年大了一半,这样的好消息,朕自是高兴,朕想自己五年没过生日了,趁着今年天下太平,户部也有岁入,办一个像样一点的生日,可结果如何,八十万两银子,朕一分钱没要到不说,还陪着分配了大半日,你们说说,天下有朕这样的皇帝么?”
不知是气恼,还是多年受到的委屈,说到最后,朱瞻基的眼圈竟红了起来,王振与徐勉各自看了一眼,也有些动容,两人都在这紫禁城中当值,当然知道皇上的这番话儿并没有半分的虚假,事实上朱瞻基在对内的治国之道上,能够实行安民、爱民的仁政。他深知“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因此在他统治的期间内,体恤民情,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这的确是关心农业生产、农民生活的宣宗的真实心态。他继续推行洪武朝以来的招人垦荒的政策,发展农业生产,才在短短五年的功夫,将永乐以来的烂摊子,收拾起来,大明无论是国力,还是吏治可谓是清平一片。
“这天下谁不知陛下仁政爱民,勤俭节约的大名,如今爱惜百姓苦了自己,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大臣还是不满意,天天要求皇帝要做道德的典范,孝,仁,礼,信,勤,义缺一不可,否则也有被骂为昏君或者暴君的危险,吃点好的说皇帝不爱惜民力,游玩一下,说陛下喜好玩乐,不以国事为重,斗一个蛐蛐还要被人取外号,这天下是陛下的,陛下做点事,迟点什么,穿点好的,还不是陛下说得算,可到头来陛下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一心为天下累死累活不说,还要时时被言官骂上几句,而他们是怎么做的,我大明的俸禄只有这么多,在如今这岁月,勉强养活一家人还说得过去,什么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想都不用想,可他们是怎么过的,锦衣玉食就不说了了,那个大官儿不是住着富丽堂皇的府邸,府上奴婢,下人可不少,而这些豪宅里修建,那些大官儿拿出来的,只怕还不到总开支的十分之一。奴婢曾经做教谕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许多官员收取好处,我大明自洪武爷就定下,贪赃满银六十两者(合人民币4200元),一律处死,还以挑筋、断指、削膝盖、断手等酷刑严惩(这些刑法贪2000元就能用到了)。更有甚者(那些贪污十万元以上者),推出了“剥皮实草”的酷刑,即把那些贪官拉到“皮场庙”生扒活剥,皮剥下后填上稻草、石灰,做成“臭皮桶”挂到他曾贪污的部门,给他那些曾经的同事们做示范,可结果如何还不是继续贪!他们做官前,家中田数不过十亩,当了大官儿,按我朝一品官月俸87石米计算,他们这些人一辈子官俸加在一起,至多不过折银两万余两。可他们哪一个不是藏有大量的银子,就如前两年的都察院刘观,锦衣卫从家中抄出的财产,折合成金银约19.58万两,另有良田8万顷,这算少么,他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你看看他们是如何修身,如何治国,如何平天下的!自己做不到的偏偏要别人做,这是什么道理,连孔夫子都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可好,自己大鱼大肉,偏要陛下吃糠咽菜,这是什么道理嘛?“王振大着胆子说道。
“住嘴,不可胡乱议论大臣!“朱瞻基喝道。
王振吓了一大跳,就连后背也湿透了一大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皇上,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朱瞻基皱眉看了一眼王振,对于这个太监,他自然喜欢他的文化素养,也喜欢他的机灵劲儿,正是如此才让他时常陪伴自己身边笔墨伺候,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诽谤大臣的理由,洪武祖制,太监不可干政,虽说这句儿如今已不如当年,但在太监的问题上,他还是不敢含糊,他让太监诵读诗书,的确有自己的目的,随着内阁的权力家中,天下文官集团日益强大,他驾驭群臣的能力自问可以与洪武、皇祖比肩,但难保他之后子孙羸弱。所以他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