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点了点头,重新琅琅读出:好(hǎo)读书,不好(hào)读书;好(hào)读书,不好(hǎo)读书。意思是:年少耳聪目明,是读书的好时光,但年少好玩,不喜欢读书;年老时知道读书的重要而喜爱读书了,但因耳聋眼花、记性不好而不能好好读书了。所以要珍惜年少时光而好好读书。“
杨峥汗了一把,道:“几个“好”字,竟有这么深奥的道理,军师果然好才情?“
徐朗一脸正色的道:“若非碰上大人,卑职这一身才情再好,只怕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杨峥摆了摆手道:“军师说哪里话,若没有我杨峥,还有徐峥,朱铮,军师一身才华,那还没有施展的机会,说起来,今日杨某还要好好谢谢军师,若非军师鼎力辅佐,安南未必能这么快平定……?”
徐朗连忙说不敢。
两人各自谦虚了一番,相互搀扶着进了书房,书房内内有松林梅的木雕罩格,条几上供桌屏、花瓶,书桌上置文房四宝,多宝架上摆放线装古书,圆桌上一盘围棋,古色古香,令人驻足其间,回味无穷。
杨峥眯着一双醉眼好生观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到书架上的一幅细小地对联上,忍不住低声念道:“盛盛盛盛盛盛盛,行行行行行行行。”只觉得这对联形式有些奇怪,颇为好奇,有了先前的对联,他也不瞎捉摸,直接扭头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徐朗淡淡一笑,眼里涌现几分得意,这对联算得上是别出新裁的。对于不熟悉绍兴本土语言中某些读音的人,就不能领会他的精心设计。“盛”和“行”应分别作如下读:盛(shèn)盛(cháng),盛(shèn)盛(cháng),盛(shèn)盛(shèn)-盛(cháng);行(yìn)行(háng),行(yìn)行(háng),行(yìn)行(yìn)-行(háng)。“杨峥狂汗了一把,心道:“这才是真正的才子,比自己这个假才子,可不是多认识几个通假字那么简单了?”爱一这上联是戏场热闹的锣鼓声,下联是戏场观众们的欢声笑语。“盛”也是姓,绍兴人读作“cháng”,这么一来,徐朗仅用两个字就把戏场声乐齐鸣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了,若不是才情极高,是万万做不到这一步的。
看了一阵,杨峥知道凭着自己那点墨水,也就在那些半杯子水的狗屁才子面前充充大尾巴狼,遇到了真正的才子,多少有些饿自行惭愧,比如这种文字游戏就不会玩了。
徐朗倒也不催促,在平日里坐的书桌左侧,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桌旁,然后给自己斟了一杯,低头吹开茶叶慢慢押了上一口,一派悠闲。
杨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只觉得这里才是才子居住的地方,风声雨声读书人,家事国事天下事,那种大明读书人的风范让人敬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峥才走到了桌旁落了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是名茶,但在这个点,喝上一杯,倒也不错,便低头喝了起来。
眼看一杯茶汤见了底,杨峥才抬头看了一眼徐朗,道:“军师今日不光是请我喝喝茶那么简单吧?“
徐朗道:“今日请大人来,的确有几句肺腑的话儿要与大人说说?“
对于徐朗,杨峥从心里的信任,这会儿也不含糊,大大咧咧的道:“军师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儿,但说无妨?”
徐朗缓缓抬起头,目光盯着杨峥的脸看了看,才朗声道:“我想问问大人,此番回大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杨峥微微楞了一下,目光盯着徐朗问:“军师此话何意?“
徐朗目光不为所动,仍盯着杨峥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问大人,此番回朝后,大人可想着做些什么?”
这下杨峥算是明白了徐朗的意思,如今安南已平定,一国两制后,安南最大的隐患算是彻底解除了,此等开疆拓土之功,自是不小,回到朝廷势必会有嘉奖,但看似大好的局面,却也面临重大问题,自己何处何从的问题?
如今他的身份是安南经略,正二品的官儿,这官儿本就是为了征讨安南而生,眼下安南已平定,安南经略自是没有存在的道理,他这个二品官儿也就说做到了头儿,回去朝廷怎么安排,他不得而知。
让他继续做这个经略,显然不可能,不要说他的年纪太年轻,资历尚浅,就算是这两个条件都符合,也未必就没人眼热,少不了要挑拨,让他们猜疑自己的,当然了,这个时候说这个,显得有些言过其实,但居安思危可是千古名言,未必没有道理,树大招风,自己原先当翰林学士,参将,就没少有人眼热,尤其是那些老头,熬了一辈子还没他的官职大,所得的名声,还不如他响,所想立下的功勋,不足他的十分之一,如此种种,莫不是招人妒忌了,官场上的妒忌,往往是要人命的,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不少,让他不得有所谨慎?虽是如此,但一来他与官场所知不多,二来,这两年多来,他一心在安南,远离了权力中心,减少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惦记,攻击他的人也少,让他对朝廷的争斗的危机感并不强烈,但这并不表示他一无所知,前世的时候,没少从影视剧上看到文人之间的龌龊争斗,这种争斗在明朝这种争斗尤为激烈,让他多少心头有些担心,只是方向不明,一时也不知该做出如何安排罢了?
此时听徐朗这么一问,顿时大喜,不说徐朗经天纬地之才,便是有个人与自己商议商议,也好过自己一番揣摩还好得多,所以放下茶杯,对着徐朗毕恭毕敬的道:“还请军师教我!”
徐朗并没有回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缓缓看了杨峥一眼,道:“权者,成败之基、荣衰之要。权者,图业必先谋事,谋事必先勤人,勤人必先驱心,驱心必先立道,立道必先修身。身明则道正,道正则心属,心属则人赴,人赴则事达,事达则业立。是以,小智者治事,慧智者治人,大智者治心,睿智者治道,圣智者治身。治身贵于修善,治道贵于明法,治心贵于聚力,治人贵于勤贤,治事贵于博势。势定则行事从容,贤勤则功捷事立,力聚则宾主相盛,法明则励众勤事,身善则百鸟朝凤。“徐朗的声音不大,甚至很缓慢,但神情却是无比的庄重。
杨峥听得也甚是认真,这几句话儿看似是几句套话,但他甚知,这可是徐朗数十年的心底体会,所以一时没体会其中精髓,但也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徐朗看他神色凝重,显然是听进去了,暗暗赞了声:“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受赏识,果然不是光靠运气的?”
“大人此番回去,要做的事情,有两点?”徐朗一字一字的道。
杨峥道:“请军师指教?”
徐朗道:“一为”稳“二为明确自己的目标?”
杨峥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徐朗的意思,在前世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政治家和军事家是不同的,看似都是家,但政治家眼里,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们要做的就是混淆敌我是非,不去计较一时的胜败得失,他们要做的就是一个稳,稳而后动,才能完成自己的政治目的,这番儿他那会儿还不能接受,如今身处这种漩涡之中,多少还有些体会,一个政治目的,不是三言两语能完成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促成的,所以在达到这份目的之前,身为政治家,必须站稳脚步,唯有站稳了,才可大步先前,才可荡平一切的对手,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身在官场,一个“稳“字胜过一切?”
至于第二点,可谓是在第一点的基础上出发,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必会在自己站稳脚步后,迅速明白自己的政治目的,从而付诸实现,杨峥同样有目的,他的目的很简单,能在此盛世,仗着自己前世的经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让大明的盛世延续下去?这个目的看似简单,却不容易,一旦要做,必须要能站稳,如今他的看似官居二品,但这一切很脆弱,根本难以在朝中立足,更别说他年纪太轻,如今身居高位,难免会引起很多人的忧虑和敌视,很容易被打压下去的。官场的浮浮沉沉看似寻常,但若没有大毅力,大才学,无与伦比的好运气,想在爬起来,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在朝堂上,能站稳脚步,打开自己的局面,是何等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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