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自始至终都是默默的听着,只是偶尔屏风动了一下,显示着里面的那个人还在,刘观喝了酸梅汤继续说道:“等仁宗登基后将文渊阁大学士杨士奇、杨荣、黄淮等进秩,并进杨荣为工部尚书,从此入文渊阁者都相继进尚书秩。这样一来,正五品的大学士兼有正二品的尚书衔(后来又进正一品),具备了符合执政大臣的品级。于是,首席大学士即所谓首辅实际上具备丞相的职能,只是没有丞相的名义而已,天下文官以内阁为首,这股力量如何,不用下官多说,小王爷想必也能想象得到!”
屏风里嗯了声道:“从内阁到六部多半是读书人,一旦形成了气候,这股力量足以让皇帝头疼?”
刘观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皇帝想做什么事,文官都要管,从我永乐时,文官就想重新夺回失去的相权,所以他们不断的想要限制皇帝,这样一来,皇帝不免心头有些担心,若是雄主倒也罢了,倘若是东汉时的少主,那整个朝政岂不是都被文官所控制……?”
屏风里停顿了片刻,朗声道:“你是说皇帝让太监读书,其实想利用太监对抗文官集团!”
刘观笑道:“可以这么说,自古帝王治国,除了以天下为己任外,还需要一种平衡朝堂的手段,否则即便是皇帝,也是做不出什么事来的?”
屏风里哦了声,并没有接话。
刘观继续道:“文官实力强大,必然引起皇帝警觉,如此就需有人制衡约束,而皇帝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唯有利用身边的太监了,他们要的只是权利,必须靠着皇帝赋予的权利对抗文官集团,这样一来,朝政在争斗中保持了一种平衡,皇帝只需从中把握天平便好!今皇上睿智果敢,自不愿意看到文官壮大,所以及时的重用太监,依下官看皇帝这么做,说到底还是想平衡内阁制度?“
屏风里嗯了声,自从朱瞻基登基后,皇帝与内阁的运转上,他首创了“票拟”和“批红”制度。即内阁拥有“票拟”之权,便是代皇帝草拟各种文书,大部分是政务奏请文书的批答。它可以是先与皇帝共同讨论,作出决定后再草拟成文字,更多的是内阁先拟好批答文字,连同原奏请文书一起送皇帝审批。皇帝用红笔在奏章和票拟上批答,称为批红。对票拟内容不同意时,皇帝可以加以改动或发还内阁令其拟,称为“改票”。
在这几道工序完成后,还有最一道。即“盖玺”,任何文书必须要盖上玉玺有具有法律效力,这大家当然都知道,而负责掌玺的并非皇帝本人,而是司礼监掌玺太监。由于皇帝不可能事必躬亲去处理国家事务,而且又不信任内阁的大臣,便让最亲信的太监掌握审批政务的最后一道门槛,而这些太监多半不识字,根本发挥不了皇帝想要的作用,这次废后一事上,文官只是通过言官就让皇帝手忙脚乱,内阁还没参与,其他六部也只是观望的态度,若是全都参与其中,就算皇帝也无能为力,所以他继续太监帮自己,让太监读书,学习典故,这是平衡朝堂的第一步,而分权给太监则是第二步,皇帝只需从中做出掉和,便可在博弈中取得胜利,因为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他们必须依附皇帝。
两人这一番分析后,暗暗佩服朱瞻基的用心,好一会儿才听得屏风里道:“我朝太监与文官势不两立,自洪武爷开始,太监都不得干政,永乐爷虽得到重用,不过是厂卫之权而已,算不得干政,如今皇帝公然设置内书堂,让太监读书识字,参与政要,如此违背祖宗制度之事,那些文官岂能答应?”
刘观道:“答应自是不能答应,只是……?”
“只是什么?”屏风里那人道。
刘观道:“只是经过废后一事后,我都察院元气大伤,未必能起到作用?”
屏风里那人道:“此事违背祖宗大事,皇帝面对可不仅仅是你们都察院,内阁、六部未必都肯答应!“
“哦,小王爷此话怎讲?“刘观双眼亮了一下,若是单靠都察院的确难以与皇帝较劲,毕竟皇帝手中还有东厂,还是锦衣卫,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当真惹怒了皇帝,让锦衣卫、东厂将自己的都察院一并给端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倘若有内阁、六部参与,那就不怕了,皇帝纵然会愤怒,也未必敢公然与内阁争斗,都察院从中谋取些好处也未必不可,再者退一步说,纵然皇帝愤怒了,敢与内阁较劲,倒霉的是内阁,自己的都察院未必会有事,此举可以说,对都察院毫无害处。
屏风里那人继续道:“内阁拥有“票拟”之权,便是代皇帝草拟各种文书,大部分是政务奏请文书的批答。它可以是先与皇帝共同讨论,作出决定后再草拟成文字,更多的是内阁先拟好批答文字,连同原奏请文书一起送皇帝审批。皇帝用红笔在奏章和票拟上批答,称为批红。对票拟内容不同意时,皇帝可以加以改动或发还内阁令其拟,称为“改票”。一旦太监强大起来,看皇帝的势头,这改票的权力大有放任给太监,如此一来,太监大可凌驾内阁,六部之上,试问那些内阁大臣、六部官员会让一个太监在他们身上作威作福……此事,你都察院只需想从中引导,剩下的就交给内阁了,以内阁想壮大文官集团,势必不会答应此举,到时候少不了一番争斗,那时刘大人左右都察院,趁机上书,若是皇帝一怒之下,痛打都察院,如此一来,势必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从而君臣离心离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刘观细细想了一番,觉得其中大有利害可循,的确是壮大都察院的好法子,便躬身应道:“
下官遵命。”
屏风里那人又道:“此事干系重大,可要小心行事,日后有何变化,你大可来此地,小王再告知与你!“
刘观又应了声,不再说话。
“此事干系重大,刘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小王就不多留了!“屏风里轻飘飘的丢出了这么一句。
刘观这才回顾神来,倒不是他不知趣,实乃这房舍太过舒服,让他有些舍不得离开,总想再带一会儿,等日头小一些,再回去,可人家根本就没有留客的意思,也不好多待,起身抱拳道:““是,卑职告退。”
刘观记忆力极好,也不用小厮指引,穿廊过厅便出了厢房,正要出朱漆大门,却听得一个小厮喊道:“刘大人请留步?”
刘观看了看院外的日头,心头直有些发憷,听了这小厮的喊叫声,登时大喜,心道:“莫非是小王爷让这厢房里多待会儿?”
却见那小厮气喘吁吁的走出来,将手中一个包装极好的盒子递给了他,道:“我家小王爷说了,刘大人喜好书画,这幅前朝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图》特意让小的拿来给刘大人,好让刘大人回家欣赏欣赏。
刘观这些仗着都察院着实收取了不少银两,银两一多就觉得没意思,他毕竟是个读书人,有了银子的读书人,不免有些艺术追求,而在众多的艺术领域里,他不喜好诗词,也不喜欢听小曲,更别提是什么小说,话本了,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字画了,而众多的字画当中,他唯独前朝宋朝张择端的画卷,以及赵孟頫的行书,这事情也不知怎么被小王爷得知了,前些时日送了他期盼依旧的《清明上河图》,让他着实欢喜了一阵,这也是让他下来决心,答应帮助小王爷利用都察院刻意将朱瞻基废后一事弄大,起初他还有几分担心,可此事都过了大半年,不见有人追究,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这些时日与小王爷联系也频繁了起来,从中获取的好处也不少,赵孟頫的几幅字画他都有收藏,起初他怕小王爷弄些赝品来,特意找个师傅鉴定了一番都是真迹无疑,如此一来,他办事也卖力了许多,此时一听是张择端的另一幅画卷,登时大喜过望,道:“小王爷太客气了,下官怎么好意思收呢?“
那小厮呵呵一笑道:“我家小王爷说了,区区几幅字画算不得什么,刘大人不嫌弃才好?“
刘观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话音一落,一双手迫不及的伸了过去。
那小厮有些鄙视的笑了一下,将字画递了过去。
刘观也不多看,抱了盒子便拱了拱手出了朱漆的大门,是个轿夫见自家老爷出来,又看了看日头,心里有些不情愿,有心想等一等,可一看自家老爷兴冲冲的模样,那还敢多言语,只好放下轿头让刘大人上了轿子,随着一声吆喝,四人冒着正毒的日头,咬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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