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也有惊愕,这皇宫里座位可不是什么都能坐的,自己并没有下半分功劳,充其量也就是在杭州的红袖招里给了点提示,打弥勒教的时候,顺带拐跑了人家的护法,就这么点功勋,也能在太子的御书房里有了座位,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不知那些熬着头发花白的老学究,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不知该作何感想,怕是要找一块豆腐给撞死了!
想着想着竟有几分得意起来,待那太监将一张长椅放在他屁股后面,他倒也不客气的落了座位。
朱瞻基看他先前还双脚颤抖,椅子一来,竟大大咧咧落了座,好不含糊。摇了摇头道:“ 你既做不了谢安,那就给孤做一个副将吧?”
“做副将?”杨峥一愣,随即想起,今日来这御书房不是来给太子请辞的么,怎么又升官了。
“是神机营右掖副将?”朱瞻基一锤定音道。
杨峥刚要反驳,朱瞻基飞快的瞟了他一眼,道:“杭州弥勒教一战,你能以五千兵马抵挡弥勒教两万兵马,枭其贼首,还自创阵法,这份能耐未必便输了谢安,况且你还年轻,当年的谢安未必有这样的本事,他能被天下苍生所看重,能东晋立下赫赫奇功,莫不是从你这般年纪一天天的熬出来的,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输给任何人,所以你也不必说那些自谦的话儿,今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我还没同意呢?“杨峥心里暗自骂道,张嘴想说什么,可一看朱瞻基面色凝重,嘴唇动了动竟没说出来。
朱瞻基不动神色的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心道:“以权压人倒也不错?“嘀咕了两声,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画面上,凝神了片刻,提笔在画上题下“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笔法飘逸,苍劲有力,让人好生羡慕。
朱瞻基写好后,轻轻吹了吹,嘀咕道:“看来孤有些时日没练习了,这手竟生得很!”嘀咕完,看了又看,才扭头对杨峥道:“当日你在红袖招救了孤王一命,今日这幅《大风歌》就算赏给你了,愿你看到孤的画卷,时时想想孤今日对你的一番话儿,莫要忘记了?”
“我日,想你做什么,你生得好看么?”杨峥暗自骂了声,本想请辞,这可好还当了神机营,早知道自己会做神机营的什么劳什子副将,当日在杭州就不会将那些神机营的将士整得那么惨了。
心里暗骂,面上却是一副吃惊的表情,道:“殿下是说,这幅字画送给我微臣?”
朱瞻基平日里处理完政务后,也会去踏踏青,看看四周的山水,闲暇之余,没少绘画,其中不少赏赐了给群臣,比如夏元吉,杨士奇、杨荣可没少得到他的赏赐,可他们都表现极为平淡,只是看了看,便收入怀中,如杨峥这般神情还是头一次。不免楞了一下,道:“君无戏言,孤身为太子,岂能信口雌黄?”
杨峥小心翼翼的捧着字画,心里着实有些欢喜,这可是明代的字画啊,也不知能买多少银子。
“咦,殿下,这字画为何没落款呢?这个不好……买啊?”杨峥看了半天,没找到朱瞻基的落款不免紧张起来,要知道这字画会的人不少,名家也不少,不说唐伯虎,徐渭,便是后来的八大山人,都算是明朝的大家,这些人画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模仿一幅字画,一点都不难,若不落款,卖出去的银子都大大大了个折扣。
再说了,这醉仙居马上就要开张了,若是能得到了朱瞻基的字画,往醉仙居最高层的小楼一挂,那档次无疑是提高了不少,是以一看没题字如何不急。
朱瞻基放下了手中的湖笔,笑着道:“孤平日作画不少,却从不题印鉴!”
“嘿嘿,凡事都有个例外不是,今日这幅字画对微臣意义重大,还请殿下——?”杨峥边说边看了一眼朱瞻基,见他神色并没有不悦。倒是一旁的太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道:“这个杨大人胆子还真不小,敢让太子落款?这下看你如何收场?“
朱瞻基看了看他,笑吟吟的道:”你说得对,凡事都有一个例外,今日孤兴致不错,便为你破例一回?给你落个款!|”
“真的么?”杨峥大喜。
朱瞻基今年刚到二十八岁,只是作为帝王家,心智要比寻常人要成熟些,说到底还是个年轻人,骨子里还有那么点胡闹的心思,闻言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孤身为太子,金口玉言,岂能说假话不成?”
杨峥嘻嘻一笑,极讨巧的吐了吐舌头。
朱瞻基本有几分不悦,可看他这般模样,竟板不起脸来训斥,只是瞪了他一眼,道:“下不为例!“
”微臣明白!“杨峥像个鹌鹑一样应了声。
朱瞻基提笔在左上角落了款,重新将字画递给了他。
杨峥看着朱瞻基三个小楷,心道:“这下应该能卖个——”
朱瞻基身旁的那太监听了这话儿,登时吓了一大跳,就差点没叫了出来,杨峥一愣,随即心头一动,不好,差点说出来了,罪过,罪过了!
朱瞻基笑吟吟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字画,道:”怎么,杨大人还想卖了孤的画儿不成?“
”咳咳——?“杨峥大声咳嗽了两声,尴尬的一笑,心道,反正没说出来,这种事情没说出口的话儿,就算不得数!你还能要我一口不成。极为无耻的一笑,道:“殿下说哪里话,这画儿既是殿下所画,有题字落了款,谁都知道是殿下赏给微臣的,便是微臣想要卖,也得有人敢买啊?”
“哼——?”朱瞻基听他话中的含义,不是不想卖,是没人敢买,忍不住伴着脸道:“孤听你这话儿,孤的这画儿若是有人敢买,你便卖了是吧?”
“我日,这话儿都听出来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杨峥暗自赞了声:“怪不得能成明君呢,还真是不好糊弄啊?”眼下这情况,若是一味的反驳,怕是引起朱瞻基的不悦,干脆实话实说,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这些长在深宫的帝王,那个不是从小听好话,听假话儿长大的,难得听一次真话。
打定了主意,收起了手中的画儿,讪讪笑了笑道:“微臣若说不是,殿下定是不信,再说了我这样说,也算是欺君罔上了!“
”所以你准备说实话?“朱瞻基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杨峥嘿嘿一笑,大言不惭的道:“殿下不知,我这人一身的毛病,唯独,说真话还算是一个优点,只好继续保持了?”
朱瞻基听他明明狡辩,便便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暗暗骂了声:“这人好无耻!”杨峥看朱瞻基依旧板着脸色,但语气意境缓和了不少,心头暗喜,继续说道:“微臣不敢瞒殿下,我这人才学浅薄,对什么诗词歌赋,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着实没什么好感,殿下这大风歌,画风构图简洁清朗,用笔多为细劲中锋,犹如游丝描,纤而不弱,力而有韵,具有刚柔相济之美。山石的皴法丰富,多有短砍、长皴、顺笔、逆毫、方折、圆转等笔墨。林木、房舍、溪流等景物,穿插有序,密而不窒,杂而不乱,极富韵律和文人画秀润空灵的美感。墨色淋漓,又富浓淡变化,微臣实在弄不明白,放在微臣这里,怕也是浪费了,不如卖给真正懂得欣赏的人,那你好我也好啊?”
此话儿一落,一旁的太监暗吸了一口气,暗道:”这个杨大人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
朱瞻基本来面色有些不悦,他虽贵为太子,可也算是个文人,文人该有的脾气秉性他骨子里还是有些,这些字画他兴之所至,一时勾勒,赏给臣子的,自是希望臣子能好好收藏,哪里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敢让太子落款,就是为了让这幅字画买个好价钱,让他好生气恼,若非他平日里的涵养极好,对杨峥骨子又有一层特别的关心,若非如此,杨峥这会儿早被人拉到了午门吃了一顿板子了。
杨峥心里也暗暗心惊,前世文字记载,只记载了朱瞻基在位期间文有“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浦)、蹇义、夏原吉;武有英国公张辅,地方上又有像于谦、周忱这样的巡抚,一时人才济济,这使得当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得到空前的发展,朱瞻基与其父亲的统治加在一起虽短短十一年,但却被史学家们称之为“功绩堪比文景”,史称“仁宣之治”可没说他的不会翻脸,自己将他赏赐的画卷,想着法子去卖钱,谁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一时好生忐忑。
一旁的太监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会儿看看朱瞻基,一会儿又看看杨峥,生怕朱瞻基发了火一把把杨峥给杀了,顺带连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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