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也对科举感兴趣么?“端坐在左侧首位的一个年轻书生忽然问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是落地有声。
杨峥循声望去,见那书生面目清秀,一袭儒袍之下,越发显得丰神俊朗,唯独唇薄眼细,显得有几分阴沉。
杨峥尚未询问,便听得杨士奇道:“这是徐珵,是江苏才子,凡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研究,今日也和杨小弟一样,对上了于谦的妙对才进了这明远楼的!”
在杨士奇说话的时候,杨峥看到这徐珵目光闪射,显得十分的得意。
杨峥一笑,也懒得去理会,简单的冲着他拱了拱手说了声幸会。
徐珵见他神色显得有些不屑,嘴角动了动,一抹淡淡的恨意在眼底涌起。
“科举我可没什么兴趣,我进贡院,只是为了看看杨大哥?“杨峥重新坐下后说了句。
徐珵没再答话,只是目光落在杨峥的脸上多了几分恨意。
杨士奇呵呵一笑,道:“算你有心!”说完,对着高航点了点头道:“告诉于谦,上楼的人人数差不多了!“
高航会意,冲着众人抱了抱拳立即下了楼。
不多时于谦便上了楼,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学着于谦对众人行了一礼后,便在杨峥身旁落了座位。
落座之时,不忘冲着杨峥点了点头,小声道:“你好,我叫商辂!“
杨峥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叫杨峥!”说完便没在理会。
只是片刻,杨峥忽然扭过头来,盯着身旁的年轻人道:“你叫什么?”
商辂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杨峥,礼貌的重复了遍:“我叫商辂!”
声音不大,却是足够让杨峥听到。杨峥呆了呆,心道:“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只是一会儿,他便明白了过来,瞪大着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不能在年轻的人,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我朝贤佐,商公第一“的商辂?“这可是他在前世听到的明代近三百年科举考试中第二个“三元及第”(同时获得解元、会元、状元)(第一个是黄观,被朱棣除名。所以又说商辂是明代唯一“三元及第”),如今就坐在自己身旁,如何不激动。
商辂今年不过十三岁,刚刚考中了秀才入了学院,还是一名生员,学问出众,今日是元宵节,兴趣所致才出来游玩一番,作为学子,来了南京自然要看看江南贡院,恰好看到了贡院的对联,在杨峥后也对上了三对对联,跟着于谦进了贡院。
商辂对杨峥的才学也十分的敬佩,此时见他如此模样,不免有些好奇,道:“杨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我朝贤佐,商公第一”八个字可不敢当啊,杨公子莫要再说了,免得旁人笑话?“
杨峥一愣,又看了商辂才发现他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前世仕英宗、代宗、宪宗三朝,历官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时人称“我朝贤佐,商公第一”的大明鼎鼎大名的名臣,应该是在八年后开始的,这个时候的商辂的确担不起“我朝贤佐,商公第一“八个字。灿灿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这八个字商公子迟早会用得上的,你还是记着好?”
商辂眼里光芒闪了闪,面色虽古井不波,但内心深处却是极为高兴“我朝贤佐,商公第一!”这八个字无疑是道出他内心深处的某处想法,只是此时他还年轻,这八个字的分量,他是知道的,如今杨士奇,于谦在前,他自不敢表露出来,微微一笑,道“承蒙杨公子吉言,在下定会努力!”
“嗯,努力就对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商公子天子聪颖,日后定会大放光彩的?“杨峥语气极为诚恳。
商辂忙起身道谢。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听到杨峥对身旁的高航道:“高侍卫,开始吧?”
高航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请诸位受洗礼”高航话音一落,一个侍卫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盆中放满了清水,用一个架子个扣着。那侍卫将铜盆放在了楼厅最前方,方才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人人面上带着一份庄严,以杨士奇为首,向那铜盆走去,然后依次在盆中净手,再然后用兰花指轻轻往自己身上,肩膀、胸口处掸了点水花才算作罢。
“我日啊,这怎么看着有些想基督教的洗礼啊,莫非杨士奇还是基督教徒?可是不应该啊,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耶稣吧?”杨峥跟在众人身后不断的嘀咕道。
身后的商辂见他不住嘀咕,显然是不明白这洗礼的含义,小声解释道:“这洗礼乃是天下读书人对圣人地尊敬,这座明远楼是江南贡院内楼宇之一,又位于贡院之内,自然要对孔夫子表示尊敬?“
杨峥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仿佛头一次听说一样,弄得身后的商辂一脸的奇怪,心道:“这杨公子才学非凡,怎么连洗礼也不知,怪哉,怪哉啊?“
众人“洗礼“后,便一一对着孔圣人的画像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杨峥毕竟是两世为人,在前世孔子虽受到敬仰,但比起这个时代实在小巫见大巫了,若是知道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对着孔子一副画像又跪又拜的,只怕要笑死人。
行过礼后,众人重新落了座位,目光望向杨士奇,等待他的教诲。
杨士奇扫了一眼众人,略微沉吟后,才道:“春闱考试无非考较的是学生的礼、射,共分为四类:一是‘礼科’,史、律、诰、礼、仪等,生员必须熟读精通。二是‘射科’,乃是朔望日演习shè法,由长官引导比赛。三是‘书科’,要求生员练习书法,临名人法帖,能写出一手好书法来。四是‘数科’,要求生员必须精通算术。
听到了这里杨峥才明白,今日这杨士奇的教诲说白了就是临时教学子如何考试,这一点与前世的老师在考试前让学生划下重点差不多。
对于这点他自然没什么兴趣,不过对这古代考试还是有些兴趣,当下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只听得杨士奇继续说道:“虽说我朝以八股为科举, 但‘礼科’和‘书科’还是要考的,书科想必不用我多说,各位心知肚明,我朝自tai祖皇帝开设科举,便以,书法亦是如此,主考官并不是你相貌如何,倘若你书法写得一本,便是你的八股文写得再好,未必能入得了考官的法眼。入不了考官的法眼,这科举也就毫无用处!“
众人纷纷点头,杨峥听得有趣,心道:“这科举还有些意思,字写得不好也不能高中,难怪古代书法家多啊,感情是被科举给逼出来的?“
杨士奇说了一通话,稍作了停顿喝了一口茶汤, 继续说道:“按照规矩,会试应当在在北京内城东南方的贡院举行。但当今圣上有意迁都,且南京有江南贡院,故而今日的科举便定在了南京了!“
众人对朝廷有意迁都南京的举动早就看在眼里,对于这些南方士子来说,南京人文荟萃,六朝古都,便是孔庙也在这里,在这里科举最好不过了,是以听了杨士奇的话儿,人人点头。
“南京做国都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杨峥心里暗自嘀咕了声,却也不去多言,他相信眼下就算是他肯说,也未必有人肯信,谁会想到朱高炽做不到一年的皇帝,他的儿子会更喜欢北京呢。
杨士奇继续说了下去:“会试的主考官为两人)称总载,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由部都请派充。另有同考官十八人(明代初为八人,以后有所增加,多时曾达二十人),多由翰林充当。考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手续与乡试一样。参加会试的举子应先行复试,道远不及者,得于会试后另行复试。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同,这些不用老夫多说,你们也清楚,但能不能中举,还是要看取决于第一场,也是七篇八股文,所以对四书五经的教习,依然是科考的重中之重,这需要你们好生诵读圣人之言,理解圣人之意了,才能在科考上写出锦绣文章,步入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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