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自问没什么本事,但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与危险最是敏感,以往日小皇帝对自己的宠信,断然不会如此做,但今日却出其不意的如此作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盯着奏章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思索着今日小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比起往日似是冷淡了几分,往日早朝过后小皇帝总会来司礼监走一走或者是坐下来与自己说说话儿,有时候当着群臣的面会对自己说上一些让自己爱惜身体之类的鼓舞话儿,偶尔还会让人等自己下了朝,处理完了公务的时候,让御膳房送来一些瓜果点心以示慰问,但今日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起先他还以为小皇帝给忘记了,如今细细想来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单说这一件事还不足以引起他的警觉,他陪伴小皇帝身旁多年,这份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的情谊是其他大臣无可比拟的,小皇帝对他的信任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宠臣,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所以哪怕小皇帝偶有不悦的地方,他也只把这些当做是小孩子闹情绪,必要的时候放下身段,哭诉几句,埋怨几句,待小皇帝心气儿过了也就是了,可今日的情景显然不是这样的,据他的心腹曹吉祥回来说,今日一早小皇帝去了一趟吏部,特意问了王直今年科举的大小事,还可以调查了一个叫刘健的读书人,这事儿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从去年开始,他就着手科举了,通过这几年的观察,他算是明白了,文官集团之所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经久不衰,全耐于对科举的把握,谁掌握了科举,就等于掌握了人才,一旦天下读书人为己所用,足以抗衡一切,这个道理他也是这两年才看明白,并着手干预的,目的就是通过科举打造属于自己的人才,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瞒着小皇帝让手下一帮太监做的,偶有大臣对此多有为微词,也被他暗中给除掉了所以这几年来,他插手科举是顺风顺水,从正统十一年就正儿八经的开始了他王振的时代了,这事儿他明着做了三年,暗中也用了不少手段,最疯狂的时候,是两京的御史都往内阁里送了奏章弹劾他,即便如此,小皇帝从未过问这一切,甚至偶有大臣提起,小皇帝也只是说了句我相信先生的所作所为就此打住。
似这样亲自过问科举的举动还是头一次,在这座皇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皇帝,比起他的先祖朱元璋、朱棣的勤勉,他更乐于坐享其成,凡事只要有人帮着操心,他极少过问。早年,国事全由太皇太后张氏把持,贤臣“三杨“主政。随之,张氏驾崩,三杨去位,他对内依靠自己,对外依靠杨峥,唯独不去问自己,似这般亲自赶往吏部寻王直询问今年的科举还是头一次,这事儿看似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明锐的他仍旧能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人在上面做了文章,有意将小皇帝往这方面上引。
看样子,这帮文臣还是不死心啊。
王振叹了声,一股疲惫之感从心头涌起,与这帮文臣玩手段,他自问少了点天赋。
眼前的谜团让他看得头痛,不知从何想起。
“看来得寻徐先生帮咱家参考参考了!”王振嘀咕了声合上了奏章,搁了手中的笔后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漫步走到窗前,夜晚清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震。
”好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夜晚,这帮文臣还不死心啊!“
第二日一早,王振就进宫了,趁着午尚未开始,王振将自己的心腹曹吉祥叫到了自己的值班房,刚一坐下来,不等王振询问,曹吉祥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切的说道:”祖宗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奴婢都要出宫寻你去了。”
一听这话,王振面上有些不好看,他是个谨慎的人,所用的人也都是这个性子,曹吉祥别的本事没有唯有谨慎二字把握的极好,若非有大事发生断然不会是这般神情,忙问道;“可是宫里发生了大事?”
曹吉祥用力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振心头忍不住一跳,但面上却神色不变,多年养成的气度总是有的,况且依他对小皇帝的了解,纵然那帮文官耍了点小手段,也动摇不了他的根本,从骨子里他其实并未把曹吉祥所言放在心上,但这两日的不痛快,又让他莫名的生出几分紧张感来,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就在今日一早,皇上召开京城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在文华殿召开了经筵。”曹吉祥有些担心的说道。
“皇上召开经筵?”王振似有些没听明白,又将曹吉祥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曹吉祥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祖宗是没看到那个场景,翰林院、督察院、詹士府,包括朝中文官们一个个就跟吃了鸡血一样,人人拿着一本书,个个引经据典,前人文章,圣人言语一个个都跟这上面有银子一样,抢着读,那场面不亚于一场科举。”
王振能想象今日早朝文华殿上的景象,经筵之制虽于宋代已形成,但形式并未固定,非但历代有异,即一代之中不同君主实行情形亦不尽相同。本朝太祖皇帝起于民间,对子孙后代读书十分重视,视为讲学第一事,认为:“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特设经筵制度加强子孙读书长学问,期初并未制度化,但于圣学犹无大碍。所以偶尔也能看到后世的朱家子孙召开经筵学习的场景,文武百官更是引经据典、彻夜苦熬将腹中所学,在这一日尽数施展出来,那场面的确谈得上宏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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