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沐浴皇恩,岂能容许这等事情发生,所以今日寻诸位来,就是让诸位虽李某一同担负起咱们给事中的责任来,联手内阁把王振这个阉竖赶出司礼监,也让大内那些太监明白,在咱们大明朝有咱们这帮给事中在就别想坏了太祖定下的规矩。”
这一番话的煽动性极大,众人又是一帮热血的清流,无不表示赞同。
李时勉见时机已成熟,便当众说出了杨士奇的部署,众人本就没多大的主意,因被李时勉的一番话激励,才浑浑噩噩的答应了,至此内阁与六部给事中算是达成了联手,当日李时勉便将消息送往了内阁。
得知消息的杨士奇甚是高兴,一番安排后,便定下第二日一早有六部给事中领头,依次是都察院,掀起弹劾王振的浪朝,而后再有内阁上书要求皇上严惩王振,一举剥夺了王振司礼监秉笔的权势,若有机会,这种人最好处之而后快。对此李时勉等人心知肚明纷纷答应,但此事毕竟重大,身为弹劾王振的领头人,李时勉的手中得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奏章才可,收到杨士奇的指令他倒也连夜写了一份,只是写来写去不甚满意,索性不写了,反正弹劾这种事他喜欢直来直去,那王振坏了祖宗法度,自己只管抓住这点便是,所以杨士奇问的时候,他便照直说了,本以为杨士奇难免要说上两句。
却不想这位年迈的老首辅丝毫不以为意,黏着长须呵呵一笑,道:“老夫早就料到你们没写,所以老夫替你们准备了一份,李大人口才虽不错,但这等大事还需落到实处才能让皇上,让太后老人家信服。”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道写好的奏章来递了过去,道:“明日一早,你就用这个吧?”
这个出乎李时勉的意料之外,同时也暗暗佩服,心知这次杨士奇算是彻底扫除王振这颗毒瘤了,接过奏章的时候轻轻捏了捏,与他们平日里上的奏章没什么两样,但唯一的是厚度上要多了足足半个指头那么高了,心头越发好奇奏章的内容了。
当着杨士奇的面飞快的打开扫了几眼,只见奏章开头就列举了王振的种种不法之事,如平日造进诲淫之器以荡圣心,私进邪燥之药以损圣体,先帝因以成疾,遂至弥留。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痛恨者,第二条罪名便是王振坏祖宗规矩,以皇上年幼谋取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之职,干预政务,至于其它罪名,多是窃盗名器,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等,那一条足够要了王振的小命。
只是看了几眼,李时勉就被奏章里扑面而来的杀气所震撼,许久才吐了口气,道:“有此等奏章,那王振怕是命不久矣。”
对于这道奏章杨士奇也颇为满意,洋洋洒洒上万字皆是言之有物,难得是王振种种罪状都有罪证可循,这样的奏章一旦通过给事中之口说出来,小皇帝就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就算小皇帝顾念昔日的主仆情分,也不得不做出惩罚来,这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除了他这等在官场历练了四十年之久的老狐狸能写得出,旁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嘱托李时勉回去务必诵在心头外,还将明日的安排又详细说了一番后,这才退回了内阁,着手今日的政务。
李时勉看了看手中洋洋洒洒上万字的奏章,难免感到头疼,可他心知明日之事事关重大,当即将奏章放在怀中往家中赶去,他必须要寻一个清静之地将这道奏章好好诵读几遍才可,否则他还真不一定有把握明日能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司礼监的值班房烟雾缭绕,自从王振入了司礼监的值班房后,宫中一些讨好的太监少不了要在值班房里动上一番手脚,原先寻常书架早已换上了檀木制的书架,架子上除四书五经外,就剩下岳王爷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乞出师札子》、《五岳祠盟记》书籍,你若有心的话,你就会发现,除了这些世人知道的诗篇之外,就连岳王爷书写的书法名篇《书谢朓诗》《前后出师表》《吊古战场文》等也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摆明了是讨好王振的,除了这些外孤本外,最显眼的当属左侧架子上一方砚台,书架的砚台,砚台漆黑如玉是一方端砚,砚色紫,体方而长,背镌‘持坚、安白、不磷、不淄’八字,无款。寻常人自不知这砚台的来历,但识货的人一眼把便能看出这砚台的非同一般了,只因为这是岳王爷生前用的正气砚,据说当年岳王爷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谋害风波亭后,这块正气砚便流落民间不知所踪,直到百年后方才落到了爱国将领谢枋的手中,他发觉砚铭的字体自己很熟悉,于是找出了家中收藏的岳飞墨迹比对,结果字体一模一样,据此证实砚铭是岳飞所书,这方砚台无疑是岳飞遗物。砚台楔刻的“持坚、安白、不磷、不淄”几个字表达了爱国名将岳飞意志坚定、洁身自好、保家卫国、抗金杀敌的明智和决心,也间接印证这方砚台的主人。谢枋得不禁大喜过望,同时为了妥善保管好这件名将故物,也为了让后世子孙明白这是岳飞的遗物,他在砚背面上刻了一行字加以说明:“枋得家藏岳忠武(岳飞)墨迹,和铭字相若,此盖忠武故物也,枋得记。”这事儿不知怎么被爱国英雄文天祥知道了,文天祥与谢枋是同榜进士,两人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文天祥知道谢枋得珍藏着岳飞砚,很是喜爱。谢枋也对文天祥为人的品德也深为敬重,当他听说文天祥起兵抗元的消息之后,为了鼓励他,振作士气,他不惜忍痛割爱,将自己珍藏的代表忠烈和正气的岳飞砚赠与文天祥,希望他能继承岳飞遗志,报国杀敌。三十七岁的文天祥得到砚台后则在砚背上镌铭以资纪念:“岳忠武(岳飞)端州石砚,向为君直(即谢枋得)同年所藏,咸淳九年十二月十有三日,寄赠天祥。”文天祥还写了一首砚铭同时刻在砚背上:“砚虽非铁磨难穿,心虽非石如其坚,守之弗失道自全。”以表达自己坚强不屈,誓死抗战杀敌的志向和决心。
后来,文天祥抗元失败,从容殉国,这块被他随身携带的正气砚也不知了去向,谁也没想竟会在这儿,当然了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但以王公公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来看,送来这块砚台的官儿断然不会送来一块赝品,所以看到的人都说比是真品无疑了,而在砚台的两侧书架上,也不知那个别出心裁的官儿在架子上贴了一对对联,是用秦桧夫妇互相埋怨、对骂的口气写的,很有意思:唉!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上联是秦桧的口气,意思是:“唉!我本来就是个没人心的东西,可身边要是有个好媳妇,兴许也不至于没完没了的老在这儿跪着吧?“下联是用秦桧老婆的口气回答说:“呸!虽说我是个长舌头女人,可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老贼,我怎么会老陪你跪着挨人唾骂!“为了打造这座值班房,王振的这帮子孙可算是用了不少的心思。
对此王振十分满意,每日批完了奏折,少不了要念念这对子,偶尔会对着对联将秦桧骂上几句,累了总会随手拿起岳王爷的诗词读书两句,感受岳王爷的爱国情操了。屋内伺候的太监都知道这位老祖宗的喜好,平日里有事没事也会读上几句《满江红》,好在老祖宗问的时候,也能应答几句,只是堂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值班房,人人诵读岳王爷的爱国诗篇,难免有些不伦不类。
天色刚亮王振就入了司礼监的值班房了,他虽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打破了太祖太监不可干政的规矩,但有些规矩仍不敢去碰,如太祖规定太监不可做轿子,他便很好的遵守了,身为大内最炙手可热的太监,他仍旧一步一步走到了值班房,只是六月的天即便是早上也热得厉害,尚未走上几步,可怜的王公公已是满头大汗了,早就门前等候的小太监,一看王振入了值班房立即让人准备了冰块给老祖宗降降温,王振刚随手将一块冰块放入嘴里,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跟前伺候的小太监摇头不知,又怕王振责备,急忙放下手中的冰块想要出去问个究竟,就见另一个小太监飞跑了进来,对着他王振道:“禀老祖宗太后府上的曹公公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寻老祖宗说道说道。”
王振摆了摆手道:“快让他进来。“
”这么急着赶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刚刚入了值班房的曹吉祥尚未落座就被王振询问。
一路赶来的曹吉祥一身锦绣蟒袍,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前胸与后背差不多都势头了,衣服就那么紧紧的贴在,让看的人都替他感到难受。
曹吉祥刚想落座吃口冰块,听得王振问话,便收回了拿冰块的右手,说道:“奴婢刚刚从马千户哪儿回来,本来奴婢只是坐一坐,却不想听到一件传闻,据马千户说就在今日一早内阁那个老狐狸就联络了六科给事中,都察院等科道言官,着实弹劾老祖宗了,马千户还说,老狐狸为了万无一失,还亲自写了一道奏章给了李时勉,这道奏章这会儿就在李大人的袖子里,看他样子是想带回家中诵读熟悉后,待明日一早好行弹劾之事。”
王振默默听完,好半天才问了声:“奏章的内容,马千户可知道些?“
曹吉祥摇了摇头道:“不知。”
“此事你怎么看?”王振想了想问道。
曹吉祥道:“以奴婢看,这事儿怕不简单,老狐狸纵横官场四十多年,论手段本朝无文百官谁能是他的对手,奏章既是老狐狸所写,必是弹劾老祖宗的重点,不得不防啊”。
王振颔了颔首道:“你与咱家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只是这奏章到底写了什么,咱家一无所知,纵然想防备也不知从何下手,着实头疼得很。”
曹吉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笑,道:“老祖宗若只是想看看那奏章倒也不难。”
王振淡淡一笑,道:”自然不难,以马顺手中的锦衣卫,加上咱们的东厂,想要看一个官员的奏章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奏章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看才行,否则一旦发现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除了打草惊蛇外,咱家从中得不到半分的好处。你可明白。”
这一番话曹吉祥自然听出了这位老祖宗想看奏章了,他是东厂最大的挡头,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为了老祖宗分忧了,当即将胸脯一拍,道:“这事儿抱在奴婢身上,这位李大人虽是个厉害的角色,可说到底也是个读书人,身子骨柔弱的很,干脆我给马千户送个信儿,寻个由头把这位李大人关进诏狱,进了那地方他还不得乖乖将奏章交给我们。”
“你是还嫌咱们的罪名不够多,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是担心杨士奇那个老狐狸借口不够多,这李时勉素有威望,当初可是在锦衣卫棍棒下走过一遭的人,这样的人还能怕锦衣卫的诏狱么,仁宗都拿他没法子,别说咱们了,杨士奇能在这个时候重用他,无非是看重他在士林中的影响,一旦咱家当真如你先前所说,就算拿到了杨士奇的奏章怕也逃不过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自古什么最可怕,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是什么都不是的百姓,而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这天下的道理,天下笔刻都在他们的手中,你可知道,当初洪武爷也看不起读书人,他老人家曾经曾经看《孟子》一书,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人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等言论的时候,非常恼火,他认为这是对皇权的挑衅,说:“这老头要是生在今日,老子岂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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