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太监中的一号人物,如果大臣要反对也没办法,因为他们送上去的奏章都要经过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审核,他们告的人偏偏就是审核的人,所以当然必输无疑。如海涛、金英等人就是司礼监的佼佼者,他们可以说是权倾天下。但是出现这一情况的前提是:皇帝懒散。否则,皇帝可以收回审核的权利。比如洪武、永乐皇帝,把太监都当成了奴才,于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什么的都不敢胡作非为,一时权势被打压下去。而如果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了东厂掌印太监这个特务机构,那可以说是一呼百应,甚至可以压迫皇帝的力量,因为又搞特务政治又审核奏章,谁也搞不倒他们,连皇帝都要乖乖听话。然而如果这个职位上的人被政敌斗倒,那么下场将会极为凄惨,因为如果下台,奏折不归自己管,自己的罪状将会十恶不赦也是正常的,但这个也看人,似王振这样靠山硬,为人又有本事,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出现,就是明白这个道理,今日这帮有头有脸的太监都来了,目的只有一个好好巴结巴结这位大内第一太监。
“快看,快看,老祖宗来了?”人群里也不知谁喊了声,人群里立即变得骚动起来。
众太监纷纷将目光看了过去,便见前方一处长廊处王振缓缓走了过来,这位大内第一人身着一身鲜艳的蟒袍,那蟒袍的款式为齐肩圆领,大襟(右衽),阔袖(带水袖),袍长及足,袖裉下有“摆衩子“:周身以金或银线及彩色绒线刺绣艺术纹样,胸前的祥云、金菊、蝙蝠等图案阳光下变得十分显眼,蟒袍显然是被人裁剪过,穿在王振瘦弱的身子上竟十分的得体,身后的十几个小太监小心的奉承着,阵仗比外面的内阁大学士小不了多少。
观看的太监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羡慕,一个小太监知趣的走上前,扯着嗓子喊道:“恭迎老祖宗回司礼监。”
听得声音,众太监才回过神来,纷纷刷刷跪下,高声叫道:“拜见老祖宗!恭祝老祖宗回司礼监……。”
王振的脸本是一脸的肃然,看不出喜怒,但听到“司礼监老祖宗”六个字儿,再看眼前黑压压的太监,虽然尽量摆出往日沉稳气度,但内心的欢悦终究是不能全掩藏了,冲着众太监颔了颔首,笑着道:“咱们的司礼监从太祖爷的时候开始就有二十个衙门,这些衙门人数可一点不比外面的六部少,本该是最热闹的衙门,可咱家今日一早起来竟一个人都没看到,咱家还在奇怪,莫不是咱家做了这司礼监秉笔太监诸位都心有不服都逃出宫了,没想到都来这儿了。”
一个太监道:“老祖宗做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么大的事,这可是咱们司礼监最高兴的一件事,咱们自然要来看看粘粘老祖宗的喜气。”
另一个太监道:“可不是么,老祖宗此举可算是给我们太监出了一口恶气,非凡如此也算是给我们太监大大长了一回脸,如此好的喜事,不来看看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其他太监忙跟着两个太监附和,一时之间司礼监门前热闹非凡。
王振听着舒坦,眯着双眼道:“这都是太后老人家的信任,算不得什么?”说完冲着众人颔了颔首道:“都到了这儿就不必拘礼了,都起来吧。”
“谢老祖宗……。”众太监纷纷道谢,从地上爬了起来,平日里那些与王者关系好的这会儿都挨了过来,嘴里说些恭维的话儿整个司礼监门外显得热闹非凡。
王振心里高兴,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在这宫中做太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今日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享受万人的敬仰,可谁有知道明日会不会有这般光景,为人低调点总是没错的。
在众人的拥簇下王振一马当先入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值房中,这间并不陌生的房间从宣德五年的时候,他就出入不少,那会儿的他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甚至想着有朝一日能住进来才好,如今才五年的功夫,他真的进来了,看着房内熟悉的布置,一直欢悦从心里缓缓升起,目光顺着门帘一一看了过去,屏风、灯罩、桌椅板凳,花瓶字画都那么舒服:“我来了!”王振自言自语的道,目光顺着左侧的书架上落在了前方一张紫檀木的大案台上,色泽光亮台面告知这个位置的重要,王振的目光并没有在桌上逗留太久,而是被桌面上的一个用黄绫包裹着的方盒给吸引住了,身为宫中的老太监,他很清楚这块黄绫包裹着是什么,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天他从旁人的口中得到自己考中了秀才的消息,那一天他的天空是碧蓝碧蓝的,他的心情也是喜悦的,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虽然等了二十年,但毕竟是来了,在他看来,这个并不迟,而是刚刚好。
“老祖宗,这是曹公公今日一早送来的,本来他老人家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中的,但太后老人家今日要早朝需要他去跟前伺候,所以便将这官印放在这儿,命小人在此看管,等祖宗来了再亲自交给祖宗。“一个小太监从一道屏风后走出来说道。
说完快步走了过去,伸出那双枯瘦的手捧起那官印递了过来,王振双眼有些发亮,同样伸出那双还算保养得体的手,一把将官印接了过来,手掌隔着黄锦轻轻抚摸了一阵,才轻轻打开包裹在官印外面的黄锦,阳光下便见金灿灿一方官印就那么放在盒子里,王振双眼顿时放出了光彩,他的两只手慢慢的抱住了官印,十根手指就那么绕着官印轻轻摩擦着,感受着官印带来的喜悦感,大明的官印从宋、金、元官印中使用的方扁形橛纽演变而成,高度几达宋、元印纽的二倍。直纽百官印质地、印形、大小依官品不同而有差别,外面的那些官儿,正一品官印银质,三台。正二品、从二品印均银质,二台。正三品官,除顺天、应天二府印银质外,其余均铜印,无台。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官,这官印自是银质,三台了,王振摸着到手的官印着实显得有些兴奋,等了多少年,到这一刻才结结实实感受到权利所带来的喜悦,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权势顶峰接受群臣顶礼膜拜的景象,前两日金銮殿上他依稀还记得他站在皇上的面前,群臣跪在地上扣拜的景象,那景象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他念念不忘,如今他手里已有了这一方官印,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众太监纷纷上前恭维,王振着实高兴,待众太监说完了,才对他们颔了颔首温和的道:“今日咱家能入住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值班房,多亏了诸位鼎力相助,所以今日但凡来的人,咱家重重有赏。”
众太监与谁做这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其实并不关心,他们更关心的是来自新官上任所带来的好处谁都知道这位王先生是皇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早些年老皇帝也对其赞誉有加,其赏赐不言而喻了,据说是如今宫中最有权势最有钱财的老太监,这样的太监熬了十余年才坐上了这座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宝座,内心的喜悦可想而知了,给出的赏赐自然是不少。
果然了王先生出手就是阔绰,但凡来的都有封赏,这可喜坏了他们,纷纷歌功颂德,就差没把眼前的这个太监说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完人了。
王振十分满意诸位表现,颔了颔首道:“诸位的好戏咱家铭记在心,不过你们也该知道,外面的那些官儿是最见不得咱们好的,如今外面还没动静,那是他们寻不到把柄,皇上、太后最咱家的信任,才让他们不敢说什么,可你们这么多人集聚在此,难免给了他们把柄,咱家虽不惧那帮读书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眼下还请诸位多多体谅,早些散去了为好,咱家在这宫中做了二十几年的太监,为人如何你们也都知道,等到这件事彻底稳定了下来,咱家一定不会亏待了今日来过的人他日必有重用。”
诸太监今日所来为了就是这一番话,一时之间纷纷表示感谢。
王振不敢与让这些人多待,怕引起外面的那些官儿的闲言碎语,他是个聪明人,自己如今虽说有皇上、太后的信任,又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手中更是掌管着东厂,但实力还是难以与外面的文官相比,一旦激怒了外面的文官,吃亏的还是自己,在自己脚跟尚未站稳之前,他不想多事。
诸太监本就是来讨好王振的,眼看目的已达到,便各自去了,不多时偌大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值班房变得空无一人。
王振看着众太监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抱着官印在一张长椅上落了座位。
跟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上前送上一杯泡制好的敬亭绿雪,这种茶汤冲泡后,茶杯中茶叶朵朵,垂直下沉,那披附于茶叶的白毫随之徐徐飘落,如同绿荫丛中雪花纷飞一般,最是王振喜欢的,平日总要喝上一两杯,只是这种茶汤太过珍贵平日里只有皇上的乾清宫跟、太后的坤宁宫有,就连内阁的那几个大学士都极少能喝上一口,司礼监能有幸喝上说到底还是沾了王振的光,皇上对这位王先生着实信任的很,刚刚进贡的敬亭绿雪便让人送上了一斤,他们有幸也能喝上一口只有皇上才能喝的上等茶汤。
王振端起起茶盏轻轻吸一口,虽然浑身累的酸疼的很,可看着桌上的官印,心头着实感到满足啊,这二十年来那一日都在想着这一天,想着今时今日的画面,当真等到了才知道权势带给他最大的欢喜便是满足。
喝了一杯茶汤,精神头也足了少许,王振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看了看金銮殿的方向,问道:“咱们的人可有送来了消息?”
身旁伺候的太监道:“早朝才刚刚开始,还没听得动静,只是听说今日一早内阁要给皇上送几个奏折,也不知是什么,想来一会儿也该有了动静了。”
王振哦了声,这几日外面的文官太过安静,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帮文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最看重的便是祖宗的规矩,当年的永乐爷不过是夺了侄儿的江山,那帮文官不依不饶的个没完,先是方孝孺的十祖、铁铉的铁锅破口大骂,还有景清图谋刺杀明成祖,为故主报仇雪耻,这也一桩桩的大事,他可是只晓得一清二楚,外面的那帮文人的骨头着实不是他们这些太监能比的,他真怕在这件事上外面的文官不依不饶。
可从皇上下圣旨到现在,都过了三天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风平浪静的感觉,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不安,吐了口气,道:“切勿大意,杨士奇那几个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件事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来给我汇报下。”
那太监点了点头道:“老祖宗请放心,这连日曹公公老人家都安排了,咱们的人都密切关注这帮老狐狸,哪位小杨大人倒是没什么动静,据说对老祖宗接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事儿还挺赞成的,说整个皇宫大内这个位置上也就是老祖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王振叹了声道:“满朝文武百官唯独小杨大人是明白人啊。”
“谁说不是呢,就说这事儿吧,满朝文武百官虽没说什么,可也没人给咱们说一句公道话,老祖宗论学问,见识哪里输给了外面那帮老狐狸了,可那帮老狐狸抱着祖宗的规矩不放,愣是说咱们干政了,这不,就在刚才曹公公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内阁里的那三个老狐狸就对老祖宗就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事儿说开了,都察院顾大人,李大人还有科道的诸位官儿都接着这股东风说开了,单说这些到也罢了,恨就恨在那三个老狐狸亲自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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