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发现了什么?”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担忧,孙皇后冷峻的问道。
王振道:“今日奴婢看到张太后也在,娘娘也知道,张太后一直对太子不喜欢,多次说当初太子立得太过草率,如今皇上身子骨不适,奴婢,奴婢担心她老人家会弄出什么乱子来,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张太后平时对中外政事、群臣才能及品行都格外留意。仁宗死后,每遇军国大事,宣宗都禀明母后再决定,张氏提出的意见建议都很中肯。张氏也常询问宣宗处理朝政的情况,并经常提示宣宗,注意体恤百姓疾苦,由于张氏在朝廷政务的处理上,倚重忠实正派的大臣,协调君臣之间关系,限制内宫对朝廷政事的干预,所以无论是宣宗还是群臣对她都颇为敬重,这种政务上的影响力,直到宣宗五年,她老人家看宣宗治国颇有成效,百姓大多安居乐业,这才对政务不闻不问,退居慈宁宫与废后胡氏诵佛念经,是来拉着吴贤妃把话家常,一副农家老太太的模样,可要说这老人家的影响力那绝度是宫中除了宣宗之外最大的,这次宣宗病重,身为娘亲的来乾清宫看看儿子倒也没什么,可王振怕就怕张太后此番前来是别有用心,如今的局面可算是到了最紧要的光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容忽视,而张太后这尊大佛的影响力太大,足以改变局面,让他不免紧张起来。
“娘娘,这事儿怕是有些不寻常啊,常言说的好,枳树弯曲的枝丫上会招来鸟雀做窝,空穴之处会产生风。这风怕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你是说……?”孙皇后一惊道:“你是说太后她老人家会干预这件事?”
王振道:“眼下还不好说,不过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娘娘相比也听说了吧,咱们不得不防啊?”
孙皇后皱了皱眉,王振所说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合张皇后的法眼,总之从入宫的第一日,自己这个婆婆就十分不看好自己,多年来没少给自己脸色看,哪怕是自己给宣宗带来了一个儿子,这个老人家也没给半分的好脸色,甚至许多的时候说太子愚钝的话儿,身为母亲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偶尔难免会顶撞两句,一来二去,婆媳二人越发看不上眼,宫中有宴会的时候,常常有意命胡氏位居她之上,有意给她难堪,她并非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对于张太后做的这些举动,她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并没有表示不满,在她看来,这样的场景还能延续几年,人都会老,都会死的,就算怄气,她也是最后的赢家,况且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一点无可更改,无论从那方面看,废后都不能有成为皇后的可能,而她今日是皇后,日后便是太后,甚至皇老太后,地位,身份都因太子而变得高贵无比。所以从宣德五年,她极少与张太后争论,哪怕明知老人家常召废后把话家常给自己脸色看,她也都来个眼不见为净了,本以为自己的处处忍让会换来老太太的谅解,纵然骨子里不喜欢,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可这老人家根本就没这觉悟,该让她难堪的还是让她难堪,该骂太子的时候毫不留情,如今可好还动了立襄王的心思。这事儿在宫中也不是秘密,据说就在半月前内阁大臣杨士奇去太后哪儿请示权杖的时候,老人家家就动了一番心思,先是将内阁首辅、杨峥等人召如慈宁宫对皇上的病情询问了一番后,然后又让人去了一趟太医院,将太医萧九等人寻了来好生询问了一番,今日宫中刚传出皇上身子骨不适,张太后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在旁人看来张太后此举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可唯有她知道,张太后此举并非如此简单,在来之前,张太后已打发身板的太监兴安去了湖南,此举旁人不知,她岂能不知,襄宪王朱瞻墡仁宗第五子,宣德四年就藩长沙,在长沙修建都城,维护救生桥,又修筑鄱阳湖大堤,名声显赫,为人也庄警有令誉,在朱家诸多藩王之中口碑甚好,张太后对此子也是十分疼爱,眼看宣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年幼,便动了立襄王的心思,只是这事儿毕竟不是她老人家一人做主的,再者宣宗身子骨她没亲眼看过,难免底气不足,所以这事儿在宫中一直只是传闻,并没有正式的说法,但如王振所言,天下的传闻未必都是空穴来风。这事儿透着不寻常,想到这种威胁来自张太后,孙皇后骨子里记涌出一股恨意来,恨完了有觉得委屈无比,自己入宫几十年,处处讨好她,处处让着她,自己身为六宫之主,管制后宫的时候也是事事请示,可便是这样她还不满意,就是她不满意本宫,那也不能迁怒太子啊,襄王是他的儿子不假,可太子难懂不是她的孙儿么,哪有祖奶奶不疼爱自己孙儿的道理,如今皇上尚未离世,她便迫不及待的寻回襄王,这,这也太无情了些?”
王振看着孙皇后那张芙蓉一般的脸蛋上满是委屈与心酸,内心深处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来,她本是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小小的年轻便寻到了一个对自己好,自己也喜欢的男人,而这男人还是皇太子,未来大明的皇帝,本以为跟着他可以母仪天下,可以恩爱一生,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本以为太子妃必定是自己,却不想成祖的一句话,诏选济宁胡氏(胡皇后)为正妃,而满心等待的她只能为嫔,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都会心生不满,她当然也不例外,但她只是将这份委屈藏在了心里。
宣德元年,胡皇后生下女儿顺德公主、永清公主,孙贵妃生下女儿常德公主。宣德二年十一月,孙贵妃生下了长子朱祁镇,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母凭子贵,自古使然,本以为凭着儿子做上皇后的宝座是应该的,所以她对宣宗使用了些手段,那会儿的宣宗对她还算宠幸,心头虽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宣德三年春,宣宗以皇后无子多病的理由,命令皇后上表辞位。胡氏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立孙贵妃为皇后,这事儿看着是不错,看孙皇后得到不是高高在上的母仪天下的风光,而是一肚子的委屈,先是张太后对这事儿明确表示不同意,宣宗废后后,张太后十分同情胡氏无故被废,又欣赏她的贤惠,因此经常将她召到清宁宫中,和自己一同居住。有时内廷设宴,她命胡氏坐在孙皇后上座,给她难看,还有宫外的大臣们也多有怨言,大臣张辅、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都认为胡皇后没有过错,不应废去,对废后满是同情与赞誉,对孙皇后多有怨言,就连外面一无所知的百姓也对废后满是赞誉之言,就是当今圣上,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不满,据他观察废后后,宣宗去长安宫就少了,可以说在宫中十年,与眼前的这女人而言都是委屈,难得是她从未因此而抱怨过,该做的都做得极好,后宫六院从未出现过乱子。
想到了这些,王振忽的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多了几分同情来,正要说几句让对方宽心的话儿,却听得孙皇后语气笃定的问:“先生还听了什么?”
孙皇后语气如此笃定王振还听说了什么,那是她对王振眼下手中力量的了解,自从宣德八年,王振就开始掌管东厂,这个机构自从在永乐年辉煌了一阵后,便因人才的凋零慢慢辉煌不再,加上宣德五年后,朝堂政治清明,君臣和睦,百姓安居乐业,连锦衣卫都显得有些多余,更别说东厂了,所以这几年东厂可算是跌到了谷底,王振掌管东厂后,仗着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对东厂加以整治,如今的东厂可谓浴火重生了,光是档头就有一百多人,除此以外,设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这些人除了外面的锦衣卫外,在宫中的都是太监,这些人敬仰王先生的学问,人品办起事来可谓是尽心尽力,所以宫中的消息王先生若真想去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王振道:“奴婢听慈宁宫伺候的小太监说皇上病发前两天,太后老人家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做了什么?”孙皇后心头一紧,这事儿不怕明的,就怕暗地,一旦张太后真有心立襄王,胜败就难以预料了。
“回娘娘的话,那太监说,张太后就在昨日让人寻了一本《资治通鉴》说是要看看史书。”
孙皇后皱了皱眉头,显然对王振的这一番话有些不满意,张太后本人美貌可人,自小聪明机警,能说会道,据说读书不少,当年的成祖皇上就是看中了她知书达理,才将其许配了给了仁宗皇帝,永乐二年做了太子妃,张太后越发孝谨温顺,侍奉成祖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成祖与徐皇后的欢心。
仁宗生性仁厚端重,举止言行沉静有法度,但因身体肥胖不善骑射,不得成祖喜爱。成祖最喜爱次子汉王朱高煦,觉得他最像自己,有心废太子立汉王,但徐皇后和大臣们一直阻拦。而且张太后所生长子朱瞻基聪慧好学,深得成祖宠爱,成祖也很喜爱张太后这个儿媳妇,所以最后为了这些原因,才没有废仁宗太子之位,仁宗当立后,在国事上张太后给出了不少有利于国事的建议,内外大臣长以“女中尧舜”来赞扬张太后,这些赞扬并非言过其实,所以张太后让太监寻《资治通鉴》在她看来,并无奇怪之处。
“太后喜好史书,本宫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孙皇后压着语气道。
王振道:“娘娘这话儿原本是对的,奴婢也是这么想的,看那太监告诉奴婢,说偌大一本《资治通鉴》,太后她老人家既不看秦皇汉武,也不看唐宗宋祖,唯独对宋太宗情有独钟,还让人寻出了《金匮之盟》来看……?”
王振话音未落,孙皇后脸色大变,所谓的《金匮之盟》说的就是宋太祖之母责令宋太祖传位给宋太宗的事情,建隆二年,杜太后患病,宋太祖服侍杜太后用药进食不离左右。五月初一日,宋太祖因杜太后有病,特下诏赦免杂犯死罪以下囚犯。但这样依旧没有改变杜太后的病情。
过了几日,杜太后病情加重,召丞相赵普来听取遗命。杜太后问宋太祖说:“你知道你得到天下的原因吗?”宋太祖悲泣不能回答。杜太后再次问他,宋太祖说:“我所以能得天下,完全是父母积德所致!”杜太后说:“不对,只是由于后周世宗柴荣让小孩子主宰天下之故!如果周氏有年长德高的皇帝,天下难道会成为你的吗?你去世后应把皇位传给你的弟弟。天下太大,头绪太多,如能立长者为君,真是国家的福气!”宋太祖叩头悲泣说:”我不敢不听你的教导。”杜太后对赵普说:“你一起记住我的话,不可违背。”命赵普在床榻前写下誓书,赵普在纸尾写上“臣普书”。把它藏在金匣里,命令谨慎小心的宫人掌管。后来,宋太祖赵匡胤驾崩后,皇位由其弟赵光义继承视为宋太宗,这事儿在后世存有诸多疑点,特别是当时太祖的长子已经不是“幼年”了,而这一说法也并不是太宗即位之时就宣告的,而是太宗即位一段时间之后才有赵普道出的。如果此事属实,太宗、宋皇后应该早就宣告,为何又要等些年再说这事情呢?而之后太宗扫除赵光美、赵德芳、赵德昭等继承人,以改兄终弟继为父死子替,又是很突出的体现了太宗并不想按照金匮之盟来做,因此后人推测是太宗和赵普杜撰出来以掩人耳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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