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深深一叹,道:“陛下不愧是千古帝王,这一番言语着实让微臣佩服,我们要的并非留在纸上的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我们固然能杀入大漠,可到头来赢的就一定是我们么?”
众官儿默默不语。
大殿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帝总结性的道:“诸位爱卿诵的都是圣贤书,就该明白宽容的道理,该放下的还得放下?”
杨士奇也趁机上前一步表明的态度,陛下说的是,仇恨是一把双刃剑,报复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同样受到伤害,所以“冤冤相报'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心中装着仇恨的人的人生是痛苦而不幸的人生,只有放下仇恨选择宽容,纠缠在心中的死结才会豁然脱开,我们与鞑子打了将近百年的战事,不管是我们赶到厌烦,就是百姓也累了,今日鞑子都能放下世乞求互市,我们又何必因一个华夷的虚名,而浪费了这次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呢?”
“首辅大人说的是,该放下的还得放下,抓着不放,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了这事儿了也由不得我们,诸位大人有不少同僚去过边疆,也看到了边疆百姓的生活,他们早就背着我们私底下开始交流了,常言道堵不如疏,这种私底下交流单靠朝廷的法令去禁止,是不切实际了,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所以我们如期限制,不如接着今日这个机会彻底将双方的贸易合法化了,一来也可以给鞑子看到我们的态度,二来边疆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三来么也可以享受贸易所带来的实惠,充盈国库,四来,嘿嘿,诸位都是明白人,也都看得明白,单说繁华,我大明可比那些鞑子繁华不少了,有了这么一个交流平台,也可以让鞑子看一看咱大明的繁华景象,没准儿那些羡慕咱大明的鞑子涌入大明,嘿嘿,你们想啊没了人,鞑子还那什么打仗?”一直沉默的杨荣这会儿也走到了前方来,面对众官儿笑着说道。
“不光如此?”杨溥也走到了人前说道:“诸位都知道,为了应付战事,朝廷在河南、山东甚至江淮地区大量养马,极大地加重了农民的负担,也曾造成过一些社会不稳定。一旦开市,长城以外地区的马匹等耕畜必然会大量输入,百姓必然会从这一沉重负担中解脱出来,便可以专致于农业生产了。
马鬃、马尾、牛羊皮等畜产品的输入,也推动了中原地区手工产品的发展,可以说互市是一件利于朝廷利于百姓的大事,咱们觉不能因华夷之分,而葬送了这次机会,我杨溥恳请诸位同僚三思?”一个皇帝,三个内阁大臣,一个兵部尚书,分量不言而喻了,沉默了一阵后,不少官儿纷纷开始表态。
一时之间,互市的呼声在大殿彼此起伏。
皇帝看着高兴,淡淡一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措施,以及封赏就有内阁与杨爱卿定了,定夺后早些派人送到草原,好让鞑子安心。”
杨士奇与杨峥相视一望,彼此眼里满是喜色,纷纷抱拳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皇帝一脸疲倦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王振,这位宫中最机灵的太监立即将手中的浮尘在空中一扬,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群臣纷纷跪拜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等群臣站起来,皇帝老人家早被人拥簇着去了后院,爬起来的群臣也是三三两两的去了,相比往日早朝的冷淡,今日的互市一事就显得热闹了许多,不少官儿一边走一边说,不少还夹杂着辱骂之声,杨峥也不知他们骂谁,也懒得去例会,反正这帮读书人平日里不骂上几句,身子骨还就不痛快了。
摇头苦笑了声,转身就要离去,忽听得一个声音道:“杨大人请留步?”
杨峥听得声音熟悉,尚未来得及回味,便见王振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这个昔日的小太监,如今越发不得了,随着皇帝对太监的重视力度越来越大,王先生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大了,如不是杨峥在民间有巨大的才名在外,关说在官员的口中谈资,怕是有些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太监了。
王振走到跟前,冲着杨峥抱了抱拳道:“杨大人皇上有请?”
杨峥哦了声,道:“皇上可说了什么事么?”
王振摇了摇头道:“皇上可没说。”
杨峥嗯了声,也不好多问就跟着王振一前一后去了。
一路上所见皆是花池、雕塑、假山、竹林错落有致,小径穿插迂回;地灯、绿地、回廊相映生辉;园林恬静生趣,戏楼古朴雅致让人眼花缭乱,杨大人一边走一边看,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听得王振道:“杨大人到了?”
杨峥这才发现自己已到了东苑,这座东苑原本是提供皇帝狩猎所用的场地,宣宗登基后,喜好这里的景色,每年总会来上几趟,只不过喜好文墨的皇帝每次不是来狩猎的,多半是来练习笔墨丹青的,偶尔也会宴请群臣,所以短短几年的功夫,这座小院子在百官心目中地位可不小,不少随行的大臣记录下苑中美景:“夹路皆嘉树,前至一殿,金碧焜耀,其后瑶台玉砌,奇石森耸,环植花卉。引泉为方池,池上玉龙盈丈,喷水下注。殿后亦有石龙吐水相应。池南台高数尺,殿前有二石,左如龙翔,右若凤舞,均为奇巧天成。”杨峥穿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便见一水池,池上一丈长的汉白玉雕龙喷出水柱。另有一座小殿,用未经修饰的原木建成,殿顶覆以茅草,四周围着木栏。小河上建有木桥,可以看到水中游动的鱼儿。继续前行,有一临水小轩,仍以茅草覆顶,竹篱下种满了蔬菜,既有辉煌殿宇又有田园风光,王振道:“杨大人皇上就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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