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要维护国法,杨大人要保一方百姓平安,谁也不服谁,总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交给本官,本官定秉公处理,给国公爷,给杨大人一个交代?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难不成刘公公希望自己府上变成战场不成?”
刘公公一愣,虽觉得张骥这一番话说的有些道理,却又觉得哪儿不对,看了看张骥,对着徐显宗喊了声:“公爷,你看……?”
徐显宗看了看张骥,冷哼了声道:“张大人最好莫要忘记了咱们先前说过什么,这巡抚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这话儿又是一番深意,杨峥心头一动,今日来的变化太多,但最让人惊讶的还是这一个,因为比起其他与自己不相干的信息而言,眼前的这道信息就太过直接了,巡抚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想当巡抚,这个人自不会是自己,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是巡抚,那么巡抚二字只能按察使了,官场上下属联合其他官员挤掉自己的上司,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俗话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道理,身为按察使正儿八经的三品官,搁在寻常人,这算是天大的恩赐,做到这一步祖坟上冒青烟了,可对于有野心的人,有抱负的人来说,正三品的官儿才是刚刚踏入施展抱负的门槛,想要一展胸头的野心,抱负,唯有更上一步,但官做到了这一步,没上一步都难于登天,也许你一辈子就在这里止步不前,什么抱负,什么野心都得落空,所以但凡站在三品官口,还有野心,还有抱负的官儿,无不适以在爬上一步为己任,不能宰执天下,做一个牧民一方的巡抚也不错,但天下的巡抚就那么多,不是你做就是我做,一旦这把椅子不在你的屁股地下,那么你唯有把坐在这把椅子上的官员赶走,让自己稳稳当当的坐上去,这就是官场的规则,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没人会说你什么,甚至只会为你叫好。
对于属下窥视自己官位,杨峥并不奇怪,用他自己的话说,有人惦记才说明有价值,看见有官儿去做乞丐么,绝对是没有,这说明自己的这巡抚的位置,还是有巨大的价值,至少能让人实现自己的野心,心中的抱负,但让他奇怪的,张骥摆明了要让自己官运再高一步,才走上与魏国公合作的道路,如今不能说情况完全落入了对方的掌握之中,至少有一大半,只要双方继续合力下去,有魏国公的权势,皇帝对刘公公的信任,按察使巡察苏州的职权,足以借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能不能将自己拉下马,杨峥不敢肯定,可有一点十分清楚,那就是他对此事处理起来很棘手,对于一个一心取代自己的下属来说,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可在这样绝佳的机会,对方反而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放了自己一马,甚至有意无意的靠向了自己,暧昧的态度迫使对他寄予希望的合作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威胁,这太不符合常理,难道说是对方早已看出自己不会输,还是根本没下定决心,依杨峥的观察,这两点都不可能,若说一早看出自己不会输,这事儿摆明了就不该参合,非但如此,他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其二,没下决心也说不出去,以魏国公的警觉,刘公公无赖,靠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让二人把成败交给对方的手中未免太过儿戏,所以杨峥有理由相信,这位看似大义凛然的按察使对自己巡抚宝座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垂涎,当初对魏国公、刘公公承诺的话也绝对是真实的,只是为何会突然中途做出这一番举动,他不是神仙,没有预知过去未来的本事,看不真切。
虽说看不真切,但他也并没有因对方的不动声色的示好,便盲目的信了对方,官场上的厮杀不亚于任何场上的厮杀,有时候甚至更残酷,更让人防不胜防,唯一能做的便是谨慎小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决议顺着张骥的提议走下去,冲着张骥一抱拳道:“张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按察使主管一省的司法,为一省司法长官,掌一省刑名按劾,与布政使、都指挥使分掌一省民政、司法、军事,合称三司,有责任有义务保苏州百姓安全不受到威胁,沈老爷子交给张大人再好不过了?”
张骥冲着杨峥抱了抱拳道:“多谢大人信任?”
杨峥忽的走上前毫无征兆的在张骥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一副暧昧的口吻道:“张大人说哪里话,这苏州城谁不知你我二人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说说看,本官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你以为本官是傻帽霸王啊,你的心思本官明白?”说完压低声音道:“不就是个反间计么?”
这话儿虽轻,但场上众人所站的位置并不远,况且杨大人有意为之,因此人数虽多,却是人人听得分明,刘公公最先沉不住气,愤怒的指着张骥道:“姓张的,原来你是这等卑鄙之人,怪不得那日在咱家的府衙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来,原来……?”说到最后连说了两个原来二字,竟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徐显宗虽将信将疑,可那一句反间计却让他疑心加重,他们徐家与张骥本没什么交际,这次能想到他纯粹是宁王得知了此人曾经酒后吐露自己老天爷的不公,有做巡抚的想法,徐家抓住了这一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以为巡抚作为承诺,才得以顺利让此人加入了自己的阵营,可一个人能被自己动之以情,未必旁人就不可以,官场上两头都吃,两头都占的事情可不少,万一当真是反间计,今日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可又怕这是对方的计谋,一时好生犹豫起来。
“张大人沈老爷子就交给你了,本官相信以张大人的能耐,定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杨峥笑着说道。
张骥面上神色不变,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这一番表情落在了徐显宗的眼里,无疑是默认了,心头的疑惑又重了几分,原先觉得把人交出去也可以的念头,顿时给打住了。
“张大人你身为按察使,巡视苏浙,该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沈家在我南京公然
贩运私盐,罪证确凿,所以本国公才亲自前来抓捕,若将人给了张大人,身为南京守备可算是失职,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南京各大商家,所以这人今日本国公是要定了,纵然是张大人来要人,结果是一样,我徐显宗抓的人,从没有交出去的道理!”
面对徐显宗咄咄逼人的神情,张骥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公爷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呢,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下官只是不想国公爷与杨大人为了沈老爷子一人,而弄得太过难看罢了,再者下官身为按察使有责任有义务弄清楚此事,他日朝廷问起来,下官也好有个交代不是?还请国公爷给个方便?”
此时的徐显宗越看越觉得就是那反间计的蒋干,恨不得破口大骂,瞪着张骥冷笑了声道:“张大人好手段,本国公倒是小瞧了你?”
张骥道:“多谢公爷夸奖?还请公爷行个方便?”
徐显宗怒火更大,面色一沉,冷笑了声道:“张大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听不清楚话了,本国公说过,徐家抓到手的人,断然没有交出去的道理,张大人若有这个能耐,不妨来试一试?”
张骥面上阴晴不定,看不出如何模样,但说出的话儿却是不卑不亢:“下官能耐一直不大,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年的官,还只是一个按察使,做不上让人羡慕江南巡抚了?”说到这儿,他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可说到这胆子,下官自问就比寻常官儿大多了,福建囚犯讯察决狱,那贼首杨一志刽子手都不敢行刑,本官亲自拿起了朴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大好头颅,浙江宁波倭寇上岸,本官一马当先可没少杀武功高强的倭寇,自信想想,下官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唯一值得自豪的便是这一身的胆色了,所以今日国公爷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人下官是要定了?”
“你敢!”徐显宗怒喝道。
一旁的刘公公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虽是个太监,纵然反应慢一点,也看出了张骥已翻脸了,指着张骥的脸大声质问道:“张大人你何必如此呢,船你已上了,这会儿反水,岂不是自掘坟墓么,论手段,论计谋你那一样赢得过姓杨的,你以为你这会儿假惺惺的投靠就能获得他的好感么,别痴心妄想了,咱家劝你还是乖乖的跟着国公为好,这事儿若是成功了,他日有你的好处还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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